她唇畔挤出苦笑,“嫁给周佑宁后,我想劝父亲致仕归乡。他年事已高,带着母亲过些安稳日子......”她声音渐低,“至于我......既然都是要过完这一生,那便......如此活着吧!”
何年心头一震,不由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似温婉的姑娘。她那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下,竟藏着这般通透的世情洞见。难怪古人云‘静水无波,而涵万象’,往日竟是自己小觑了她。
“你既已想得这般明白,我便放心了......”何年握了握她的手,“我还担心你心悦宋檀,不肯......”
话到此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陡然止住,“是我多虑了!”
早知郭家小娘子是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当初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倒显得多余了。
可提起宋檀时,何年还是在她面上,捕捉到一抹古怪的凝滞之色。
见何年目露疑惑,郭静姝低声道,“万寿节那日,我在皇后宫中事,不慎将姐姐送我的香囊遗失了。回府后,许是亲眼目睹宋皇后小产受了惊吓,我一连数日精神不振。姐姐得知后,不仅重新缝制了香囊,还特意放入从大昭寺求来的护身符,为我消灾祈福。当夜我心中惧怕,便将香囊紧抱怀中入睡,夜里竟然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梦......”
“什么梦?”何年忽然倾身向前,心头不自觉地揪紧。
“说来实在荒唐......”郭静姝眼神飘忽,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颤动的阴影。
“我梦见元和三年的冬至日,你邀请一众贵女去将军府小聚。而我......竟死在你们府上的白莲塘中......”
‘啪嗒’一声,何年碰倒了一旁的杯盏。
“我也做过这个梦......”她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醒来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你我未曾有过交集,你为何那般讨厌我,为何要跳入冰冷的湖水里。任由我说破嘴,也没有人肯信,我当时并不曾为难你......”
“你既做了这个梦......”何年眼里映出几分急切,“可否告诉我,梦里你为何要跳湖?”
烛花‘噼啪’爆响,郭静姝望着两人交叠的双手,迟疑道,“其实......”
那段梦魇般的记忆,像一根倒刺般深深扎在她心底,每每想起都让她喉头发紧,眼眶发热。她脸涨得通红,羞于启齿那可怖的经历。
可当她抬眼看向女娘关切的目光,又想起父亲遭人构陷时,是眼前人雪中送炭;皇后宫中也是她护自己周全,就连这次的事情也全赖她帮忙......
郭静姝垂下眼睫,避开女娘灼灼的目光,半响,才道,“其实......”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其实......是因为你身边的李妈妈,递给我一面菱花镜。”
郭静姝强忍着哽咽,艰难道,“她说......说是娘子命她交给我的,让我对着镜子......看清......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话至此处,她猛地咬住下唇,将失控的泣音咽回喉咙。
“菱花镜?”何年不解,“我未曾如此交待李妈妈,定然是她从中挑拨。可你为何因这句话,就折了自己性命?”
郭静姝指节捏得发白。
她也是死后才知,沈娘子并不知情。且沈初照的奶娘李妈妈,现下就因构陷主子关押在御史台,这等恶毒仆妇的话,自然不能信。
“那面手镜.....”郭静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让我想起最不堪的遭遇。我当时只当你们是一伙的,故意拿这个来羞辱我.....羞愤之下,我就......”
何年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