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装束将她衬得,既雍容华贵又不失威仪。

卯时正,八名内侍抬着翟轿缓缓起驾。前导六对朱漆描金提炉,十二名宫娥执孔雀羽扇随行。

过内桥时,礼部鸣静鞭三响,清脆的鞭声穿透晨雾,惊起檐角几只寒鸦。

何年指尖轻挑轿帘,只见天色阴沉得骇人,乌压压的云层仿佛要坠下来一般,却迟迟不见落雪。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轿辇行至奉天殿转角处,何年敏锐地瞥见几个内侍,抬着草席匆匆拐进小巷。草席一角滑落,露出一截青白小腿,脚上还穿着绣鞋。

她不动声色地轻叩轿壁,疏影立即会意上前,将腕上赤金镯子塞进一个宫女手中。

“这位姐姐,”疏影压低声音,故作关切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宫女四下张望,才凑近耳语,“这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侍女,说是昨夜与侍卫私通,今早被活活打死了。”

她声音发颤,“这都是禁军发现的第三起了......听说陛下震怒,要彻查宫禁呢......”

疏影闻言,不动声色地退回轿边,将话原原本本传给何年。

何年指尖搭在膝上,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接连三起‘私通’,这未免太过蹊跷。

她拿不准是周佑宁联合南安县主未婚夫的举动,让庆帝心生不安,他要借机清洗禁军?还是......另有所图?

辰时三刻,奉天殿内香烟缭绕。

庆帝身边的薛公公,手持玄色龙纹圣旨,声若洪钟,“咨尔沈氏,秉心端肃,助内治以流徽......”

何年跪下听旨,垂眸不语。

按照礼制,本该由皇后代天子执青玉宝册,主持这场封诰仪式......

但皇后自请废位,中宫空缺时,应由太后代行册封之礼,如今却让内监越俎代庖,可见庆帝刻意架空太后,要斩断其干预朝政的所有途径。

薛公公读罢圣旨,四名尚仪局女官缓步上前,正要搀扶何年行三跪九叩之礼。

忽见薛公公微微抬手,示意仪式从简,“陛下口谕,沈夫人不必行全礼。”

殿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按制,诰命受封需膝行七步,额触蟠龙金砖,双手过顶接册。而今竟破例免礼......实在是罕见。

何年一头雾水,正待谢恩,远处轻传一声,“且慢!”

这声音不大,却如一块寒冰投入滚水,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殿门处逆光立着一个身影。

这是何年时隔多日后,第一次见到身为内侍的宋檀。

他缓步而来,靛青色的内侍服本该显得卑微,却被他穿出一股清贵之气。

那张脸庞依旧如世家公子般矜贵,只是落在何年身上的目光,翻涌着复杂的暗潮。

那是一种糅杂着痴缠与怨毒的神色,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又似要将她揉进骨血。

宋檀行至何年面前站定,俯身瞧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夫人......”他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大理寺卿李仕汝遇害当日,有人看见您与将军策马去了京郊汤屋......”

他的声音轻柔如情人絮语,却让何年后颈寒毛直竖,“皇城司怀疑,您的夫君与大理寺卿之死有关,烦劳夫人随本勾当走一趟罢!”

何年听他自称‘勾当’,心头骤然一紧,他果然入了皇城司。

皇城司设勾当官四名,皆由天子心腹内侍充任。不但执掌出入禁中的管钥木契、亲从亲事官名籍,更兼皇城戍卫、内外祭祀诸般要务。

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些勾当官豢养亲事卒,数百数千不等,专司侦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