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银库行进。银库包铁大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樟木箱盖次第掀起,成排银锭在灯光中闪烁着冷冽的白芒。
几十名官员围着开启的银箱,像群狼环伺猎物。
郭御史却不看那些银两,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他指尖轻轻抚过青石地砖,寻找几乎不可见的划痕。
就在众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郭御史起身,顺着痕迹走向库房西北角,停在一排看似普通的箱子前。
他吩咐库吏开启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里面整齐码放着的银锭。
郭御史随手拿起一块,在手中掂了掂,笑对同僚说,“开始清点数目吧!”
只要库银数目和账目对得上,那就证明账目没有问题。但是,地上新添得划痕,证明这两日有人搬挪箱子。
郭路从袖中掏出一把验银刀,猛地划向银锭表面。
“不可...”有人惊呼,“大人,这是官银,不可划...”
银光闪过,顶部刻有‘户部监制’火印,和元和一年钢戳的银锭,露出泛着青灰色的断面。
刀尖带出的银屑,在天光中也呈现青灰色。
郭路又以验银刀,刺入银锭底部,‘嗤’的一声轻响,这枚五十两官面的银子,被剖开成两半。
郭路凑近细细查看,手指摩挲着‘竹叶纹’暗痕,嘴角勾出嗤笑。
他低头挨个排查箱子,将有异常的银子以朱笔作出标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
两个时辰后,郭路已标记了一百多个箱子。
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慢悠悠站起身。
其他官员却显得异常紧张。
几十位官员亲自上手查验,耗时这么久,结果却发现,库银的数量除去些微出入外,几乎与账目登记完全吻合。
那些追随郭路而来的御史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若是冒犯天子威严,不惜以逼宫之势查账,最终却落得自打耳光的下场,御史台今后还有什么颜面规劝天子?
随行而来的小内侍笑吟吟道,“各位御史大人,可查出什么缺漏没有?”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又不紧不慢地补充,“哟,这个时辰,该上早朝了。陛下特意交代,今日早朝可以延迟,等大人们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过去回话。”
“郭御史...”有同僚紧张地看向郭路,却见他只是轻声安抚,“稍安勿躁。”
郭路转身对库吏沉声道,“速将本官朱笔所标银箱,悉数搬至文德殿上!另取一箱元昭四十六年的库银来。”
念出‘元昭四十六年’这几个字时,他心头下意识一颤,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原不过是随口择个先帝年号,怎偏就脱口道出这剜心蚀骨的年份?
元昭四十六年冬,东宫薨。
这五个字的讣告,是他亲手用朱笔题在《起居注》上的。
郭路颤抖着以袖掩面,苍老的手指在官袍下攥得发白。
恍惚间,似有素衣少年立于殿外含笑揖礼。
那是他倾注毕生心血雕琢的璞玉,是大宁朝错失的明君啊!
“殿下...”他在心底嘶声长叹,“老臣...定会为你报仇!”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库吏道,“陛下那边,本官自会解释,尔等只需照办便是。”
库吏们不敢怠慢,立即按照吩咐搬运银箱。
郭路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监督着整个过程,面容肃穆却不见丝毫慌乱。
那些原本忐忑不安的御史们,见主官如此镇定自若,心中的不安也渐渐平复下来。
有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