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着单独召见郭路,若这老臣敢有半分违逆,便以‘殿前失仪’之罪将他贬黜出京,也好震慑朝堂,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言官们明白,谁敢动他要保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可此刻宫门外跪着的这么多御史,让他如何发难?这分明是以清议相胁,以众意逼宫!
帝王眼中寒光闪烁,一时进退维谷。
若强行压下此事,难免落个昏君之名;若就此妥协,帝王威严何在?
郭路见状,重重叩首,声声催促,“陛下!此事关乎国本,迟则生变。臣斗胆请陛下即刻决断,既正朝纲以安天下,更昭示陛下睿智天纵、明断秋毫之圣主风范!”
殿内铜漏滴答,时间在君臣的对峙中凝滞。
殿外风雪肆虐,二十一位御史跪立雪中。厚重的积雪压弯了他们的官帽,刺骨的寒风冻僵了他们的手指,却无人挪动分毫。
何年望着窗外大雪,愣神的片刻间,疏影提着裙裾小跑进来。
“娘子,刚得了暗探急报,御史台的人已将宋相府围得水泄不通!陛下急召郭御史入宫,此刻宫门外跪满了请命的御史大人!”
何年心里明镜一样清楚,这场逼宫大戏,是李信业和郭御史,一明一暗打配合呢!
李信业那边快马加鞭地赶路,郭御史这边对宋府发难,既是要给宋家一个下马威,更是要牵制住庆帝。
她转身走向茶案,语气平静,“知道了。”
炉上水沸,她随手冲茶,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才抬眼看向对面的王宴舟,“疏影,你先下去,我有话同宴舟兄长说。”
王宴舟斜倚在软垫上,指尖轻敲桌沿,似笑非笑,“哟,沈小照,你这待客之道倒是别致,自己先喝上了?”
何年唇角微扬,替他斟了一杯,推过去道,“我这是替阿兄试试茶温,免得烫着您淬了毒的舌头。”
王宴舟接过茶盏,轻嗅茶香,叹了口气,“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让我替你办什么事?你也只有用得上我的时候,才想起我这么个‘阿兄’。”
何年轻笑,从案下取出一个木盒,推到他面前,“是要托阿兄办点事。”
王宴舟挑眉,掀开盒盖一看,竟是仵作验骨用的器具,做工精细,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何年指尖点了点木盒,笑意浅浅,“上次烦恼阿兄帮忙验骨,这是送给阿兄的谢礼!这都是我亲手做的。”
她指尖轻点其中精巧的工具,展示给他看。
“这箱子是用防水桐木做的,内衬丝绸,防潮防锈。这一格嵌了磁石,可吸附现场铁器碎片。麻绳我改成了带墨线的蚕丝绳,测量伤口更精准。这些油纸袋分层收纳检材,可以避免混淆。”
她顿了顿,指向一个精巧的罗盘,“这个能标记血迹喷溅方向。”
何年将手停留在后面深格子的瓶子上,“这个瓶子里装的是醋与酒混合液,可以显现皮下淤血。这个瓶子里装的是验血散,白矾、皂角粉和茜草根汁融合,遇血变红,可以检测被清理过的现场是否藏有血迹。”
她抬眼看向王宴舟,语气真诚,“阿兄终日与尸骨打交道,这套工具应该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