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趁机凑近了些,“怀孕...是什么感觉啊?”她杏眼里闪着好奇的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何年心头一跳,蜜饯在舌尖转了个圈。她强自镇定地笑道,“等哥哥忙完这阵,让母亲将他拴在家里几日,嫂嫂自然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却见二嫂耳根通红,这才惊觉失言,忙低头佯装专心咀嚼蜜饯。
偏大嫂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道,“我就说武将身子骨好,这才成婚多久?”
她指尖轻点着二嫂的肩头,“你们家是天天忙公务,我们家那个,日日在家研读圣贤书,倒把人都读呆了。”
她压低声音,愤愤道,“昨儿我听闻妹妹怀孕,坚决要给他纳妾,你猜他怎么说?”大嫂学着夫君摇头晃脑的模样,“妾媵之设,所以乱嫡庶也...”
她旋即又恢复本声嗔道,“成日把司马温公的《家范》挂在嘴边,说什么乱了‘家道’就坏了‘夫妻之义’,真真是个书呆子!”
大宁士大夫受佛教‘戒除|淫|欲’,和道教‘清心寡欲’的思想影响,确实有些理学家厌恶蓄妾之风,强调‘一夫一妻,天理之正;三妻四妾,人欲之私。’
这种观念影响下,不少清流士大夫宁可子嗣单薄,也要坚持‘不蓄妾’的原则,以求家宅安宁。
但何年知道,大兄坚持不肯纳妾,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外,也因为当年祖母强为父亲纳妾,导致婆媳不和,夫妻失心,让他格外引以为戒。
至于母亲的态度,何年最是明白。她年轻时吃过妾室争宠的苦,如今对两个儿子的房中事反倒看得很开。横竖大兄已有一子承继香火,而二兄与嫂嫂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夫妻二人鹣鲽情深。
要真说子嗣艰难的缘故,倒不如怪二兄成日在外查案,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二嫂听了大嫂的话,绞着帕子的手指收紧,眼圈微微发红,“大兄是洁身自好不肯纳妾,可我家那位......”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纵使给他纳上十房八房的妾室,一年到头连人影都见不着。上月好不容易回府,还没说上几句话,大理寺又来了急报......”
她说着突然打住,将脸别向窗外那株积雪的梅树。
沈夫人听两位媳妇越说越不成体统,轻咳了一声,“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她温声打断,目光在女儿尚未显怀的腹部停留片刻,“秋娘这时候诊出喜脉,正是个好兆头。”
大嫂也连忙安慰她道,“你沾了秋娘的喜孕,说不定很快也有了......”
何年被两位嫂嫂拉着说话,不知坐了多久,正被问得招架不住时,忽听二哥在屏风后冷声道,“秋娘,你随我来,父亲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