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些食材,我给将军做顿宵夜。”何年忽然卷起衣袖,走向小厨房。
虽然无论是昔日的沈初照,还是如今的何年,她都从未下过庖厨。但这些年尝遍珍馐,料想应当不会太难。
“夫人真要亲自下厨?”暗香提着裙角小跑跟来,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何年点头,“将军爱吃羊肉,你教我做个羊肉羹吧。”
暗香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个天最适合吃羊肉羹,而且羊肉羹好吃又容易做。娘子只需选一段羊腿肉切片,用梨花酒和蜂蜜腌渍,再加入陈皮丝去腥,然后和备好的料包,一起放在锅里炖就好了。”
何年一听,果觉简单。
只是,她按照暗香的指导,将羊腿肉逆纹切成薄片时,刀刃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切出来的肉片却厚薄不一。
“无妨,”暗香安慰道,“厚些更有嚼劲,将军牙口好。”
可是,接下来调味的时候,何年更是手忙脚乱,全无章法。
“娘子,盐多点,糖少许...”
暗香说完,她刚撒上一把盐,暗香就惊呼着让她加糖调和;糖罐一倾又倒得太多,只得再添盐补救。
当褐色汤汁在砂锅里翻滚时,暗香盯着可疑的泡沫欲言又止。
“娘子,这羹...”
何年舀起一勺正要品尝,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秋娘在煮什么?”李信业回到寝房后,侍女说她在小厨房,他就寻了过来。
何年闻声回头时,见他倚在门框边,朝服未换,玉带松垮地挂着,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倦意。
何年举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汤汁滴落在灶台上发出滋滋声响。
她看着李信业走近,鬼使神差般将汤勺递到他唇边,“尝尝?”
李信业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喉结滚动间,何年清楚地看见他眼角抽搐了一下。
“如何?”她期待的眼神,变成不自信的询问。
羹汤入口的瞬间,李信业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咸到发苦,还混着可疑的甜腥。
他缓缓咽下后,迎着女娘的注视,打趣道,“秋娘这汤,颇有杀伐之气!”
“什么意思?”何年不解。
李信业垂眸望着汤碗,忽然低笑一声,舀起一勺浓汤在唇边轻吹,‘金戈久惯腥膻味...’琥珀色汤汁映着他眼底的戏谑,他小口喝下去后,慢慢吟出后半句,‘忽遇卿羹竟畏咸。’
尾音拖得绵长,像把钩子轻轻挠在人心尖上。
何年立刻明白,他这是说自己煮的汤,实在是太咸了,让人喝一口都害怕。
她眼里都是懊恼之色。还有点想怪暗香,教她做饭时,只会说盐多些,糖少许,但究竟多少之间如何界定,全无定量。
不像她过去和兰薰制香时,精确到毫厘,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李信业将她油腻的手拢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她纤细的腕骨,“可是我近来太忙,哪里惹你不痛快了,你才这般撒气?”
“你...”何年抽手就要去夺他右手擒着的汤碗,“亏我好心,见你最近辛苦,特意下厨为你炖汤,你竟然小人之心,以为我故意折磨你?”
李信业本以为这碗咸涩的羹汤,是秋娘在使小性子,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可当他看清女娘指尖被烫红的痕迹,以及灶台旁散落的厨具时,心头猛地一颤,眼底戏谑也化作一片柔软。
他忽然端起青瓷碗,细细品尝着咸涩的羹汤,喝完又去舀锅里的羊肉羹。
何年伸手去拦他,“既然不好喝,那就别喝了。”
却被他单手扣住腰肢,带着热气的唇贴在她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