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使一个阉人,能做什么?”他幽幽道,“不过是谨记天子的交待,老老实实办好差事罢了!倒是今日见了夫人,方知何为人间绝色,世间粉黛在夫人面前,也颜色尽失,难怪乎将军沉迷于夫人的美色,不能自持!”

沈初照心痛到无法呼吸,根本听不进他浮夸誉美之词。

她只听明白一点,他们不给李信业活路,却也不肯叫他死,竟是这样活活折磨着他。

“他服用这个药,还能这样...这样...活多久?”她觉得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以将军的心性和体格,起码还能活上三两年吧,不过,眼下将军求死心切,本座只能尽量替他撑上一撑,捱上一捱,满打满算,一年半载总是有的...”

“夫人”,周庐的声音如带着尖锐的钩子,刺破了女娘的全部希冀。

“圣上也不想担上诛杀功臣的骂名,下个月,圣上就会去泰岳举行封禅仪式,等到大典礼成,各地献上祥瑞,百姓们就会明白,圣上乃天命所归,奉天命行事...”

“更何况封禅大典后,圣上自会恩泽四方,惠及万土!到时候,哭祭社的那帮人再怎么闹腾,百姓们总归是健忘的...等到一年半载过去后,将军就算悄无声息的死在司狱内,估计也无人问津了...”

“只是”,他轻叹一声,带着惋惜,“一年半载,对于我们常人来说,很快便过去了,可对于将军来说,怕是要度日如年了...”

女娘几乎站立不住,周庐轻笑着,扶住她的胳膊。

就在她六神无主时,周庐将另一瓶药,也放在她手里。

“这是红淬朝露的上好鸩毒,最适合倒在酒里服用,饮之须臾间,魂归太虚...”

他攥住女娘颤抖的掌心,护腕擦过女娘跳动的脉搏,拇指在瓶口游走半圈,蛊惑道,“比春水化在夫人的舌尖,还要快...”

女娘踉跄后退,脊背抵上血迹斑斑的墙壁。

那瓶毒药她不敢接。

周庐眉心映着冷光,暗银螭纹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响。

他捏住她欲缩回的手,扳指硌得她生疼。

“夫人在怕什么?这世上成千上万种死法,本使却独独偏爱这一种,一口下肚,黄泉引路,不沾离愁...”

剩下的半截话,周庐没有说出口,何年却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圣上不能诛杀功臣,可是她可以。

若是她杀了李信业,既能解决圣上的烦忧,又能结束李信业的痛苦。

而周庐这是将两条路,摆在她面前,让她抉择。

沈初照双手抖得厉害,可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鬼使神差中,她握住了那瓶毒药。

周庐拍了拍她的手背,满意的笑着说,“本使也不想为难夫人的,只是除了夫人,如今还有谁,肯替将军着想呢?哭祭社那帮蠢货,以为携众闹事,胁迫天子,这样是在救将军,岂不知功高震主也就罢了,还煽动人心,正是犯了我们今上的大忌啊!”

他说完松开了手,徒留女娘跌坐在地上。

“夫人若是送将军上路,司狱里不合适,本使送夫人和将军回府,也好彰显圣上仁慈,饶了将军一命!”

女娘冷笑了一声。

她们这位今上,可真是可笑至极。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都已经无耻到,凭借武圣托梦就能诛杀良将了,却还不敢担下恶名...

真是可笑啊,可悲啊...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替李信业感到不值。

李信业,你多年戍守边疆,拼死奋战,就是在效忠这样一位天子吗?

她捏着毒药,跌跌撞撞的走向李信业。

罗鞋踏过蜿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