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笑了”,女娘侧身避开扑面而来的腥风,面露不悦。

这镇抚使起初对她还很尊重,后来见她来得次数多了,李信业也不搭理她,言辞中渐渐多了轻慢,目光也在她身上,肆无忌惮游走。

女娘为了李信业的缘故,忍着脾性没有发作。

她提着裙裾,只问他,“将军如何了?”

那镇抚见她不搭腔,也不敢真的得寸进尺,只跟在她身边,拼命嗅着她身上的香。

“都关进司狱了,哪里还有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不过,那位也是真的嘴硬骨头硬,现在更是滴水不进,一心求死呢!”

他身上一股霉腐味,引得女娘只能将艾草香囊,往鼻尖掩了掩,忍住想吐的冲动。

那镇抚使也不恼,只讥诮的笑着,“夫人,这才哪到哪啊?我身上的味,您若是受不住,就不必去看李信业了...他这两日有了将死的气象,身上那才叫腐臭难闻呢,一日泼了好几遍水,都止不住蛆虫往跟前爬...”

沈初照听到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掺着腐肉气息的刺鼻味道,直冲天灵盖。

镇抚使靴尖碾碎一只逃窜的蟑螂,讨好般在女娘面前卖脸。

“夫人这般金贵,一遭遭来看他,他还不领情,果真是蛮荒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下官若不是看在夫人的面上,给个照应,真心瞧不上这种人...”

女娘罗鞋踏过渗血的凹槽,努力避开青砖缝隙里的蛆虫,从绣囊里掏出一定银子,捏着一角递给那镇抚。

他接银子的手,还是擦过她白腻的指尖,贪恋着不肯松手。

沈初照迅速抽手,银子落地,在黑暗里发出闷沉的声响。

镇抚使弯腰去拾银子的功夫,她提着食盒,摸黑往前走。

没有镇抚使提灯照亮,女娘在黑暗中五感敏锐,恐惧也无限放大。

她心跳快到摁不住,却依然不顾四处乱窜的老鼠,也不再担心踩到蛆虫,一路小跑着往李信业的牢房走。

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只是心里涌动着一股悲哀,和迫切害怕失去什么的感觉。

但在拐角骤然亮起的火光中,她猛然看见瘫坐在地上的李信业时,还是心脏骤停,喘不出气来。

短短几日没有见,他几乎瘦脱了相。

曾经能挽三石弓的臂膀,健硕而遒劲的胸膛,尽数消失了。

只有醒目的骨链,赫然穿透身体。

青灰皮肉上凝着黑红血痂,露出内里的森森白骨。

两名狱卒脏污的手指,正掰开他溃烂的唇,强硬的往里面灌米粥和参汤。

米粥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滴在爬满蛆虫的稻草堆里。

而这个过去枷锁也困不住的人,此时毫无反击之力。

他头发黏结成块,双目呆滞,瞳孔涣散,一副无识无觉的样子。

唯有白色的蛆虫,随着他微弱的喘息,在腐肉间蠕动,给整个人带来一丝活气。

女娘手中食盒掉落,滚出两行热泪。

“你们在做什么?他不是已经画押认罪了吗,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那两名狱卒回头,满脸委屈的神情。

“夫人说什么呢?我们哪敢不放过他,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画押以后就滴水不进,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呢!”

就在女娘心痛如绞时,背后传来一声奚落声,“夫人当真是重情重义!”

沈初照回头,见一个身着墨青窄袖缺胯袍,腰间悬错金螭龙链的男人,从光晕中走出来。

男人眉目生得极为俊朗,抬手之间有凛冽之气,手上错银螭兽护腕,随着动作隐现寒光。

他转动着手中扳指,无奈道,“李将军不肯吃饭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