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咽下满腔要说的话,裹紧大氅,费劲的往马车上爬,连试了好几下,才在侍女搀扶下坐上去。

李信业的大氅又长又宽大,她怕拖在地上,又小心不要踩到衣角,行动格外困难。

李信业见女娘盖了件厚氅,就喘着气,脸颊赤红赤热,濡着雪绒的手指,叠加着无数次抚摸这张脸的记忆。

这些记忆交合出近乎实质的触感,李信业手指卸力又收紧,收紧又卸力。

他回望一眼福泉茶楼的方向,眸光尖锐如冰刀。

重来一世,他想通了很多事。

他信不信她不重要,她心里有没有他也不重要,他不想在这些没有定论的事情上计较。

重要的是那些碍眼的人,必须全部去死。

李信业勒紧缰绳,猛然间松手拍下去,追影惊惧的长嘶一声,朝着积雪的长街奔去。

何年撩起马车帘幔,狐疑道,“追影今日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

她来时以为要见周太后,结果见的是宋檀。她和宋檀之间就算私下相会,也不必担心北梁探子发现。这会自然不需要避人耳目,拉着帘子张望着外面。

兰熏嗅了一鼻子香,猜测道,“许是娘子身上染了新的香,马鼻子灵敏,不习惯陌生的气味…”

何年闻了闻,果然身上沾了宋檀身上的万斛香。

这个香含有檀香、沉香、麝香和龙脑,香味初觉温和敦厚,闻起来很缠绵。实则是很霸道的复合香,沁骨入脾。

她忍不住想,追影鼻子灵敏,那李信业的鼻子也灵敏吗?

他方才离得那么近,应该闻到了吧?

毕竟这个香,实在浓稠馥郁,由不得人不注意…

只这一念,何年意识到,宋檀过去用的香,不曾这样浓烈。

虽然也以檀香为主,龙脑作陪,但没有麝香钩陈,不会这么轻浮。

而万斛香,几乎近身就扑染在布料上…

这是君子用香的大忌,宋檀不会不知道。

何年脑子蓦然炸开了。

宋檀特意邀她见面,他这样懂香的人,若是有意隐藏行径,不至于用这般味重的香…

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她染上他的气息。

对于李信业这种不懂香的人而言,她身上全是他的气息,至少证明她们举止过密,甚至有…

何年头皮发麻,她印象里宋檀会有一些小动作,但不是心思深沉之人…

她真的全然了解他吗?

“兰熏”,何年语气里带着犹疑,“将军知道我是去见南安县主吗?”

“奴婢和将军说了,南安县主下了帖子,邀请娘子来西园雅集福泉茶楼见面...”

“将军怎么说?”

“将军只问,你进去多久了?我说娘子怕被北梁探子发现,在人流热闹的地方逛了一圈,才刚进去,将军便没有说话。”

何年想到,李信业派人监视了宋家人,他下朝后找到这里,自然不会是追着自己来的。

恐怕以为宋檀清场是要谋划什么,或是见什么重要的人,这才巴巴赶过来,结果撞见‘妻子假扮成侍女的样子去见宋檀,还满身都是旧情人的气味…’

何年脑补一下,都觉得是任何自尊心旺盛的男人,会原地爆炸发作的事情…

可李信业刚才表现的,也太平淡了吧?

何年回到将军府后,李信业先一步等在那里。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何年观察他的神色,脸色冷凝如冰霜,却看不出别的心思。

何年暗暗思忖,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知道没有中毒后,就不受他控制了,这才迫不及待赶来见宋檀吧?

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