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云”,何年尽可能平静道,“有些事情,我需要确定清楚,你也需要弄明白真相...”
她语气里含着劝慰,“但不管如何,我们眼下都不适合见面,我已成婚,如今我们这样私相授受,于礼不合...”
她言尽于此,转身要走。
宋檀望着她的背影,感觉自己如一把残破的纸伞,被人遗留在潮湿的雨里,他隔着无法抵达的距离,看着她抽身离去。
他大唤一声,“秋娘...”
“见女娘回头,他声音颓然道,“秋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父兄对不起你...”
他清冷的面孔,死灰般哀寂,“我该用功读书,早点入仕的,我该...”
双泪顺着脸颊滑落。
“秋娘,你可记得十岁那年七夕,你提着兔儿灯来叩我的窗棂,那只兔儿灯还悬在我的床畔...”
他声音哽咽,无法自持。
“去年花朝节,你同我一起描的蝴蝶风筝,我还收在箱笼里...”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秋娘是他生活的全部重心,他睁开眼第一时间想到她,睡前也念叨着她...
这叫他如何舍下?
“秋娘...”
宋檀浑身发冷,蹲在了地上。
“我接受不了…”
“我舍不了…”
宋檀喃喃自语着,回应他的是女娘的叹息。
和脚步声一起慢慢消失在木梯尽头。
何年出了茶楼,紧了紧袖笼,走回了街道上。
下雪的时候不冷,天空涳濛,如开启幻境。
到了午间雪化的时候,大地吞吐寒潮,行人往来的地方,露出狰狞的样子。
道路是黑的,植物枯萎腐烂,一切都在变质...
何年走到马车停留的地方,看见李信业坐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看着她。
雪雾化开,混沌沌的,他的目光含着刺,挑破她的心虚。
57☆、第57章
◎留香不褪◎
“将军怎么在这里?”
何年走近后,伸手摩挲着追影的门鬃,追影嘶鸣了一声,朝着何年喷了个响鼻。
追影原本比火焚屠温煦。
何年上次抚摸它时,追影还偏着脸,舔舐着她的手指,乖巧的不得了。
现在却喷她一脑门热乎的鼻息。
何年掩袖擦脸,嫌弃的瞪着不驯的黑马,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今晚铁锅炖大马?”
李信业冷着脸,见她一身侍女装扮,连帕子也没带,从胸口掏出一方灯草灰娟帕递给她。
何年接过素绢擦拭黏糊的额角,向李信业抱怨道,“你的马怎么回事?也进入发情期了吗?怎么这么暴躁...”
李信业垂眸看着她,女娘嫌坐骑的鼻息脏,用近乎粗鲁的蛮劲,揩拭面颊上的银丝,恨不得搓掉一层皮。
阳光雪崩一样哗啦啦泻在她脸庞上,如同无数颗光芒雀跃的心,立在纤弱的绒毛上跳舞。皙白肌肤上裸露的红血丝,也俨然迷醉了一样,东倒西歪着...
李信业忽觉心脏遽疼,如生剜掉一块肉。战场上胸膛被铁箭射穿,连声闷哼都没有的人,现在如掉进天旋地转的晕眩中,不能自持…
他攥紧缰绳,低垂的羽睫,在额角勾出青筋。
何年见他不回话,远看黑沉的脸,近看更加黑沉。
她踮着脚尖,仰脸靠近他。
“李信业,我如果告诉你,我来之前,不知道见的是宋檀,你信吗?”
李信业眸光打量着她,嗅到令他不悦的气味,没有吭声。
女娘冰凉的指尖,点了点他握紧缰绳的手,“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