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撩起来时,她下意识以为是侍女,温声道,“你们睡去吧,不用守夜......”

“没人守夜,你夜间梦惊了怎么办?”

李信业冷不沉一句话,惊得女娘猛地抬眸,眼角牵动太阳穴,一突一突急促跳动着,她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

只觉面前之人,出现的太过突兀,站在那里又显眼而正派,她井然的秩序,陡然混乱,一副窃贼的做派。

李信业见她神色怔然,解释道,“你夜里多梦,每次惊醒,又是打水擦身,又是饮茶喝水的,我若是夜间不在,该留个侍女守夜的...”

室内暖热,他身上披着的碎雪,湿重的化在眉眼间,那双冷感的眼睛雾气迢迢,额前鬓发也湿漉漉的。

跃动在地面上的光影,也在他墨块般难晕开的脸上涂抹勾缠,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李信业脱掉黑色的防雪大氅,随手搭在雕花横木衣桁上。

他信步朝着女娘走来,带进来一股初雪的清凉味道,干净而澄清。

何年不知为何,在朦胧而隐晦的瞬间,心里滋生出莫名的酸涩感。

她捏住笺纸一角,烛火微动,晃动的人心微茫,她声音却克制而理智,有一种倔强的意味。

“若是将军不在,我便自己起来打水,耳房里温得有热水,暖水釜里也有茶水可以喝,室内暖炉烧至天亮,起床换洗也不冷...”

她话没有说话,见李信业站在桌案前,眼波重重的看着她,似乎在瞧着,她还能说出多有志气的话。

声音戛然失力了,她意识到较劲才是落了下乘。

挽了挽他带入的冷风不曾吹散,却让她耳根微冷的碎发,挑眉道,“将军这不是回来了吗?将军身强力壮,日夜不休也不见疲色,有将军服侍,我身边的侍女也能睡个整觉...”

李信业听出她语气里的嘲弄,可‘身强力壮’,‘日夜不休也不见疲色’,听在耳里激起热麻之感。

他一时沉默下来,不知如何应对。

窗外冷夜无风,雪落如针,在窗棱投下几近白炽的光亮。

何年也意识到失言,站起身将蜡盘盖上,人在尴尬的时候,手上动作就会忙乱起来。

她先是站起身,躬身盖住蜡盘时,虚披着的鹤氅掉落,她情急去抓衣服,手中的蜡盘又没拿稳,给笺纸打蜡用的上好羊毛脂蜡,散落在桌案上,流膏状的白色蜡油漫溢在桌案上...

李信业顺手用镇纸挡住后,拿起笔架上的大支作画用的毛笔,将脂蜡沿着桌案扫进蜡盘里。

他动作有条不紊,一看就是应变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的人。

“沈娘子是什么时候发现,将玉器放在石蜡中熬煮,能将玉器内里的裂痕修复的?”

他手指碾过脂蜡,和他惯常用的石蜡差别甚大。

那日,她说自己惯常赏玩玉器珠宝,故而才会懂得以石蜡修复玉器的法子。

李信业当时信了,后来留心观察,她日常使用的都是白蜡或脂蜡这种家常蜡,并没有机会接触保养刀剑利器用的石蜡。

普通的白蜡和脂蜡,黏附性很强,且蜡质触指如粉,将玉器放在熔融状态的蜡油中熬煮,充分浸蜡后拿出来...

李信业反复试了好几次,蜡质无法深入裂隙或孔隙当中。将表面多余的蜡油擦拭干净后,受损的玉器依然玉枯色脃。

他将黄花木桌案收拾干净后,也没有等来女娘的回答,倒是低头擦桌子时,看见女娘的寝衣单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连脚踝也赤裸着。

过往夜间,她有时起夜时,他偶尔也会瞥见她赤着脚,露出虚晃一下的踝肉,他总是知礼的避开视线。

且夜间烛火上了罩,半明半暗,终是朦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