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们下班好一会儿之后,滕问山才回家。
雨珠顺着他的发尾滴下来,洇进暗色的地毯里,他低头和滕闻川擦肩而过,滕闻川拖着长腔冲他说:“看给你忙的,可别忘了吃饭。”
起伏丰富的音调一下下锤在滕问山的心脏,他抬起头朝滕闻川看去,眼睛红得像抹了血,滕闻川吓了一跳,有几秒时间都没维持好自己的表情,只能挽尊似的骂了句“精神病”。
滕问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很久,谁也没能把他叫出去,晚上滕闻川正哼着歌刷牙,一抬头,就看到滕问山鬼一样站在自己身后,那一刻他直直软了下去,用手撑住洗漱台才勉强没坐在地上,极度的心悸与恼怒让他下意识开口骂人,却发现自己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滕闻川,你别太……过分。”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滕闻川却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此刻正满心想着滕问山果真是来他家讨债的,甚至在想如何才能让妈妈同意把这个祸害关进精神病院,直到滕问山离开很久之后他才缓过神,狠狠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大概是滕问山愈发的沉默取悦到了他,那之后滕闻川消停了一段时间。
开学后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滕问山透过玻璃看着窗外已经发黄的树叶发呆,什么都不愿意想的时候,滕闻川总能蹦出来,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脑海。
滕问山在大脑中做着抵抗,那根时常在他眼前摇晃的链子又出现了,这次它们被缠在滕闻川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四周没有光亮,他却能清晰地看到滕闻川的脸,眼泪在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上纵横交错,滕闻川的表情不再是那种让人嫌恶的沾沾自喜,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猫的惨叫混合着滕闻川的哭喊在他耳边响起,滕问山平白感受到一股热流往身下流去,这次他没有做梦。
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他坐在钢琴前弹《幻想即兴曲》,紧促的音符在他手指下倾泻,直到每一处重音都与滕闻川的哭喊重合,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窗外已是又一个夏天。
二十一岁的滕闻川与二十岁的滕闻川有什么区别,十七岁的滕问山呢?
桌子上的柠檬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滕问山面无表情把琴键缝隙里的木屑扫出来,好像没有兴趣探究木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起飘落的还有一根灰色的猫毛,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久。
滕闻川又回来了,隔着两道门,还能听见他边玩边骂人的声音,在噪音里,滕问山对照着图纸完成一个机器人模型。
这个机器人是他和小组里的同学一起设计的,组装是最后一部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以凭借这个机器人拿到国家级的奖项。
滕问山仔细地检查,安上最后一个零件,然后小心翼翼把机器人装进一个巨大的储物箱,又往上压了好几本书。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上背包出门,年初他开始接触游戏装备和点卡买卖,倒腾几圈赚到了钱,如今跟几个人合伙一起干,规模又扩了一倍,今天他得去帮忙签笔大单子。
走在路上的时候,滕闻川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他压抑着这种感觉办完事情,马不停蹄回家,跑进家属院的时候他抬头向上看,瞳孔骤然紧缩。
滕闻川正趴在窗台上随意摆弄着他的模型。
命运总是推着人走向无数个岔路口,逼迫人们做一个又一个选择,所以人们时常后悔,如果当年选了另一条路,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要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滕闻川除了要阻止他爸纵情一射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把滕问山那个丑得像没擦干净的猴屁股一样的的模型放回原位。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人也不能未卜先知,趴在窗边的他瞥见如临大敌的滕问山,无聊被一扫而空,嬉皮笑脸地朝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