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向前跳了一格,时间就变成了第二天,手机屏幕在一片漆黑中悄然亮起,又被一只夹着烟的手按灭。

幽蓝的烟雾在月光中上升,然后消散,露出遮盖在其后比夜色更深的眼。

耳机里传来滕闻川哭泣着求饶的声音,一阵翻覆后他把那根快要燃尽的细支薄荷烟掐灭在窗台,却被急促突兀的铃声绊住了脚步。

午夜,电话是滕闻川打来的,滕问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毛,按下通话。

“喂?”

“……”

那头一阵喧嚣的噪音,凌乱的脚步、模糊不清的交谈充斥其间,滕问山却在杂声中听到了滕闻川的响动,那是以往只有在床上被他扼住脖子时才会发出的“喀喀”声。

“滕问山,滕问山,你回来,快一点。”

音调扭曲的声音没有影响到任何一个熟睡的人,晖都的公寓里,暖色的灯明了又灭,一架飞机轰鸣着起飞。

今天有双更

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周前滕安好和程健休了年假,打算全家人自驾玩一圈,最后再去晖都看望滕问山,滕闻川原本还兴高采烈打算和他们一起,听见这句话立刻像吃到没弄干净的大肠一样差点跑卫生间吐一通。

临行前一天他还因为这件事跟滕安好吵了一架,最终也没能成行,滕安好拎着包敲门,滕闻川就当没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同时,他还独自抱臂坐在床上生闷气。

那时他又怎么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生妈妈的气。

滕问山赶回家的时候,滕闻川像个木偶一样抱着膝盖缩在客厅的墙角,直到看见他的身影,僵硬的外壳才渐渐裂开一条缝,围困其内无处释放的悲恸、惊恐与难以置信一股脑跑出来。

这是滕问山第一次看到滕闻川主动跑向他,他甚至能听见滕闻川牙齿打着哆嗦磕碰的声音。

昨夜到现在时间仿佛成了一块固体,滕闻川一个人呆在家里读着林北高速特大交通事故的新闻,听警察通知他去确认家属身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即使他裹着厚厚的毛毯,依旧感到从骨子里刺出的冷,仿佛经历一场足以将地球掀翻的爆炸,大脑空白一片,巨大的轰鸣把世界都变成二维的平面,滕闻川忘记怎么说话,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应该做什么,最终幸存的一丝潜意识让他拿出手机给滕问山打电话。

滕闻川紧紧抓着滕问山的袖子,泪水把世界变得模糊不堪,凝固的时间直到滕问山出现才开始缓慢流动,此刻这个令他烦心至极的人成了汹涌汪洋中唯一的浮木,滕闻川拼尽全力抱住,氧气才重新渗入身体,不至于淹死在痛苦的波涛之下。

之后的事情变成记忆中只剩下一些斑斓色块的片段,滕问山一个人办完了所有事,滕闻川只记得自己一直死死跟着他,看滕问山不断接打电话,在一张又一张纸上签字,最后带着他一起捧回亲人们尚带余温的骨灰盒。

滕闻川麻木地站着,他的头一直很痛,周遭的一切都陌生无比,物体的边界断断续续,声音也变得扭曲刺耳,他觉得自己是被困进一场噩梦,可滕问山就在他身边,就是这个熟悉的、有温度的滕问山,总是面无表情的滕问山,让他明白他早脱离了虚幻的迷境,来到一场真实残酷的噩梦。

这个噩梦漫长残忍,不因人的意志而改变,它不承担人的愿望,不思量痛苦与幸福的比值,只一味在自己的轨道运转,因为它叫命运,也叫现实。

以往总被滕闻川嫌弃不够大的房子此刻空旷得吓人,窗外那棵树的叶子全落了,一群麻雀站在枝桠上叽喳,这座房子更加安静,好像也要永远安静下去。

一艘停靠在温暖港湾二十多年的小船甫被飓风卷入大海,桅杆和帆布早脆弱不堪,他模糊预见了未来的风浪,清楚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