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砥面色霎时苍白如雪。
王道容收回视线,坐回榻边,轻轻替慕朝游掖了掖被。威胁点到即止,他与阿砥毕竟仍有父女亲情。
接下来,便是等慕朝游苏醒了。
慕朝游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醒不来的噩梦。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仍是王道容。
他静静地坐在榻边守候着她,影子落在脚底,被斜阳拉长。他也像是她身边那一抹沉默的,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阴影。豁命一搏,却不过困兽之斗于事无补。慕朝游心中悲凉,绝望难以言说。
王道容见她醒来,容色甚至也是淡静的温和的,“你醒了?”
他站起身,走到案几边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喝点水罢。”
慕朝游接过茶瓯,扬手将水“哗啦”泼到了他脸上。
水滴沿着青年深刻的眉骨一点一滴滑落。
王道容仍如画皮妖一般,神情并未有任何波动。
该说不说他幸运,纵使她决意杀他,他对她依然呵护备至,体贴温存,端给她的甚至是温水,也因此逃过了被热水烫伤的风险。
王道容毫不在意地举袖揩去了脸上的水渍,柔和着嗓音继续说:“容知你心中有气。气不能憋在心里。”
他拉着她的手,温声叮咛:“容是卿卿名正言顺的夫婿,朝游要出气,容身为夫婿自然是要受着的。”
“这股气出出来就好了。”像是怕慕朝游担心,他想了想,甚至还体贴地安慰说说,“至于妻要杀夫这件事,朝游放心,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些。”
说着,王道容微微一笑,唇边露出个幸福的,孩子一般纯稚的弧度,“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说开了,你我还有阿砥,我们一家三口继续过日子便是。”
慕朝游眼睁睁看着他,昨夜撕破脸皮之后,他好像再也不屑于伪装身上的非人感。
精致的眉眼,作出或温柔,或不解的神情,犹如画皮妖一般在学着人过家家酒,扮着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目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使心里再不甘,慕朝游也知道现在不是赌气跟他硬碰硬的时候。
她咬着牙,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心里头那股意气压下去,嗓音沙哑地开了口:“阿砥呢?”
甫一睁眼,她关心的仅仅只有阿砥的安危。
王道容当然也知晓这一点。
“阿砥无事,你我闹成这样,她受了惊吓。”王道容摇摇头,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对她的不赞同跟“埋怨”,“她守了你一天,我让她回去歇息了。你若担心,我叫她来看你?”
他当然知晓她不忍阿砥来见她,觑着她的神色,王道容的下一句话几乎是毫无阻滞地“流淌”了下来,“但在此之前,朝游,我想你还需要再见一个人。”
说着,王道容吩咐了左右一句。
仆役离去,没一会儿有带了个人过来。
王道容轻轻退开半步,好叫两人看个清楚,也方便两人说话。
那人见着慕朝游,眼里含了热泪,情不自禁呼唤说:“娘子!”
慕朝游缓缓睁大了眼:“小婵?!”
“你你不是遇到”
小婵红着眼圈哭道:“娘子也晓得这事了吗?我与表兄路上遇到了山匪,若不是郎君留了个心眼,一直暗中跟随保护,哪里还能再见到娘子?!”
慕朝游双耳嗡嗡作响,忍不住抬头去看王道容。
王道容温声说:“朝游。容说过,夫妻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你该问清楚的。”
他的确没有杀小婵。
王道容自己也感到不解乃至讶异。
他不喜欢太过自作主张的仆役。若不是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