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写到一半的诏书缓缓滑落到地上,字迹残缺,空白处显得格外刺目。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僵立原地。

御医颤巍巍地上前,指尖触上昭元帝的手腕,停顿了片刻,又探了探鼻息,整个人僵了片刻,随即脸色骤变,连退了两步,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

“陛下……”御医声音发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寒气,“陛下……崩了……”

死寂。

田丑脸色煞白,声音微颤,又重复:“陛下……崩了……”他声线沙哑,低得仿佛一声叹息,落入大殿死寂中,竟显得格外清晰。

而几乎在同时,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起初只是零星的吵闹,紧接着,喊杀声轰然响起,震得窗棂微微震动,混乱声迅速逼近。

沈昱川猛地回头看向窗外,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宫人尖叫声夹杂在一起,整个皇宫似乎乱作一团。

不对劲。

沈昱川攥紧了拳头,心头警铃大作。

“陛下龙驭上宾……”

一道带着几分压抑笑意的声音响起。

沈昱川回头,就见荣德王的人已从袖中取出一份诏书,声音不疾不徐:“圣上弥留之际,传口谕立荣德王为储君!”

说着,那人扬起诏书,脸上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得意:“天命已定,荣德王当承大统,万民共仰!”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冲进几名持刀侍卫,刀光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寒光。

沈昱川心头一跳,不待多想,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偏门狂奔而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拦住他!”

冷风灌入胸腔,气息翻涌,耳边风声呼啸,身后有人追着。他不敢回头,咬着牙一路狂奔。心跳震得耳膜发疼,他的脑子却猛地冷静下来。

不对劲。

若外面正在打斗的是荣德王的人,他何须拖了这几日?他若真有胆量强占皇宫,根本不用之前的软禁来拖延,还逼着自己的父亲就范。既然他一直按兵不动,那现在冲进来的……

是靖安王的人。

是陆承玦。

这个念头猛地闯入脑海,沈昱川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随即又跑得更快。

荣德王要夺位,靖安王是军功赫赫的将领。此刻两边都没诏书,昭元帝的遗诏是一纸空白……

最终的胜负,取决于拳头的硬度、兵力的多少。

还有

谁,掌着玉玺。

*

沈昱川踉跄着跑过回廊,气息急促。阳光被灰蒙蒙的云层遮蔽,天色昏沉,宫墙的阴影拉得很长,像一只沉默的巨兽,笼罩着整个皇宫。

身后脚步声忽远忽近,显然有人在追。他咬紧牙关,跑到一堵矮墙后,背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不远处,忽然传来兵器撞击声,伴着压抑的闷哼。

他心头一紧,悄悄探头望去。

廊道尽头,两名带刀侍卫正围着一名靖安王的兵士厮杀。刀光翻涌,鲜血溅落在石砖上。

那兵士拼尽最后一口气,拖倒其中一人,另一名侍卫趁隙一刀捅穿了他的胸膛,血色顺着石砖缝隙蔓延开来。

沈昱川死死贴在墙后,指尖攥得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名侍卫抹了把脸上的血,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无人后,匆匆提刀离开。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远处,沈昱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悄悄探头。

死去的兵士蜷缩在墙根,身下压着一把弓和一柄长刀。

沈昱川犹豫片刻,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他屏住呼吸,低头快速从那人尸体下抽出弓箭,指尖触到箭袋时,指尖猛地一暖,是温热而黏腻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