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川皱眉,有些犹豫:“你确定?”
小道虽然偏僻,但好歹能留下踪迹。进入深林,方向感稍有偏差就容易迷路。更何况,他一路上已经按照陆承玦的指示在沿途留下侯府特有的记号,只要长武和傅华能跟上,他们便有机会与己方人手会合。
“……确定。”陆承玦声音低了些,压抑着忽然涌上的晕厥感,片刻后才缓缓补充,“我记得那边,好像有间小屋。”
沈昱川抬眼看他,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可陆承玦脸上还糊着厚厚的易容化妆,他根本看不出他脸色如何。犹豫片刻,他还是咬了咬牙,道:“走。”
两人调转方向,朝着林深处走去。
细雪落得更密,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枝桠的声响。沈昱川扶着陆承玦走了大约半刻钟,穿过几道树影交错的林间小道,前方终于隐约显现出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门口围着一圈残破的木篱笆,屋旁有条细细的小溪。
陆承玦恍惚间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脑海里掠过一丝模糊的画面,可细想时,那些画面却又晃晃悠悠地散去。他被沈昱川扶着进屋,门窗已有些破损,但总算能挡去大部分风雪。
沈昱川四下打量了一眼,迅速整理出一块能坐的地方。他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床上,扶着陆承玦靠着墙坐下。
“能得少爷亲自伺候,我这刀挨得也不算亏。”陆承玦半倚着墙,语气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
沈昱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客气道:“闭嘴,别得寸进尺。”顿了顿,他又道,“你等着,我去打点水。”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陆承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一扬,随即转头打量这间破旧的小屋。屋角有一小截断掉的箭头,墙壁上还有几道斑驳的刻痕,像是被人用匕首或刀尖随意划过。屋内光线昏暗,他微微眯了眯眼,试图看清那些刻痕的形状,却始终辨认不出大概是时间太久,痕迹早已模糊。
他不知为何,心底浮起一丝怪异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某个时刻见过类似的刻痕,可这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
他微微蹙眉,想细想,却因失血过多而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他抬手按了按额角,靠着墙壁微微闭了闭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沈昱川扛着个木桶回来,是从外面的溪流里取的。冬夜的水冰冷刺骨,他自己手指都被冻得发红,但还是拿出自己的帕子,蹲在陆承玦面前,认真地看了看他的伤口。先前用衣物包扎的地方已经被血浸透,暗红的血渍沿着伤口凝结,他皱了皱眉,低声道:“我给你洗洗。”
陆承玦轻轻摇了摇头,嗓音带着些许疲惫:“不能用冷水洗,伤口遇寒会更痛,身体也会变得更冷。”
沈昱川一怔,指尖僵了一瞬。半晌,他垂下眼,低声道:“……抱歉,我不懂这些。”
陆承玦微微一愣,没料到沈昱川会道歉。抬眸看向眼前的人,沈昱川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内疚懊恼的神情,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陆承玦忽然轻轻笑了,低声道:“给我擦擦脸吧。”
沈昱川默了片刻,才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脸上残留的灰尘和血污。他动作轻柔,擦了几次,陆承玦的脸终于干净了,易容的粉末也被擦去,露出原本的面容可也因此,沈昱川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色。
那是一种极不健康的苍白,像是积雪覆盖下的冰面,连唇色都褪去了血色。他心头猛地一紧,鼻尖一酸,眼眶不知为何又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下了心里那点烦躁的不安。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陆承玦的手上,伸手一摸,果然冰得吓人。他皱着眉撕开自己里衣的一角,给陆承玦重新换上干净的包扎布条,庆幸自己冬天穿得多,还有衣料可以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