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舟倚着墙壁才能?站直身体,他便这样看着贺琼笑?,听着贺琼说那些扎人的心窝的话。
“嫂嫂年纪轻轻的,还没有孩子。哥哥,你不能?太过?自私。”贺琼巧妙地在嘲笑?里掺了担忧,仿佛他真?是为兄嫂关系发愁t?的良善小叔子。
贺玉舟从经受姐姐毒手的震惊,新?掉入对妻子将要离他而去的恐惧中。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许多次,圆圆她,大?概是愿意要一个?孩子的。
可是他给不了。
……他留住圆圆的资本又少了一个。
家世可以奋斗,容貌可以保养,性情可以锤炼或伪装,只有生育的能?力是实打实的、做不了假的。
所有的大夫都说无药可医,不能?生就?是不能?生。
贺玉舟沉默着推开贺琼,阔步往外走:“你不必管。你随我回家。”
贺琼却很是不屑:“哥哥还有心管我?不如先去质问阿姊为何害你,再跪下来求嫂嫂莫要抛弃你吧。”
“抛弃”二?字宛若利刃大?刀,令贺玉舟饱尝了斩首前?的恐惧。
他已?出了小巷,往左是卫府,往右走是贺家,该往哪里去?是去见此?刻最想见的人,还是质问罪魁祸首?
雨水顺着贺玉舟的发丝淌下,他一拳锤向墙壁,于是雨水里就?多了血水,二?者相融混合,刺目得很。
贺玉舟咬咬牙,策马往右奔。
回家时,他浑身的衣服几?乎都湿透,却顾不得更衣擦雨,才跨过?大?门门槛便问:“娘子在何处?”
宅院深处的事,门童并不知?晓:“娘子午后便回来了,不知?在哪儿,或许在她自己院中。”
这话说了好比没有说,依贺琼的说辞,母亲给了阿姊一巴掌,那么她们母女?八成是在一处,也许尚未分开。
鬼使神差的,贺玉舟奔向祠堂,那里或许能?有他要的答案。
还真?叫他猜对了地方,才过?游廊,便看见贺意嵘从祠堂的方向过?来,且是孤身一人,只撑着把绘青竹的伞。
“母亲!”贺玉舟唤了一声,匆匆迎上前?去。
却不想贺意嵘大?惊失色,连忙扔了伞,双手拦住他胸口:“玉舟,你是要去哪?不该去枢鉴司?”
贺玉舟凝视着贺意嵘微红的眼,眉峰微蹙。
大?概是瞒不住、骗不过?了,贺意嵘慌张地转转眼珠,目光移向旁处:“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贺玉舟似一具石雕,瞧不出悲喜,就?只站在雨中,并没有越过?贺意嵘去质问凶手的表现。
“玉舟,你听娘说,你听我说,”贺意嵘仍拦着儿子,生怕他做出冲动的事,“不要怨你姐姐,你们是亲姐弟啊,她糊涂了,我已?经罚过?她……”
视线从贺意嵘脸上抬起来,贺玉舟只眺望祠堂乌青色的房顶:“娘,大?夫说,我再不能?生育了。”
一瞬间,贺意嵘面色惨白,这都是什么破事?
她的女?儿给她的儿子下毒,害得儿子不能?生育、断子绝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看手足相残,不能?看女?儿进大?牢,亦不忍心看贺玉舟如此?可怜。
“必、必定是误诊吧……你看的哪个?庸医?你到太医院寻个?太医,问一问你卫姨,不要找外头的庸医。”
“我连找了四五家医馆,都是裕京最负盛名的大?夫。”
“那也必定能?治好的!玉舟,你不要太灰心了,也不要怪你姐姐……”两行?泪顺着贺意嵘的脸流下,她将儿子拉进游廊,以躲避风雨。
“已?经无药可医了,娘。”贺玉舟苦笑?道,“您不必再劝我安慰我,我自己找她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