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斋。

此处是贺意嵘的居所,多以假山奇石造景,冬雪一落,举目纯白,似人间仙境。

贺家人口单调,关系简单。

贺意嵘守寡数年,膝下有三个孩子,除却贺玉舟与他的双胞姐姐贺玉心,还有早年与家中断绝关系、至今杳无音信的幼子贺琼。

厅堂中,那位与贺意嵘生得三四分像,瞧起来文雅清冷的年轻女郎便是贺玉心。

前些年她与夫家和离,与女儿宝宜一道回了娘家。又因年少时做过新帝的伴读,新帝知晓她通文墨,遂在去年为她安排了官学讲师一职。

卫疏星敬完茶,便不再唤贺意嵘为“贺姨妈”,改口称作“母亲”。

贺意嵘打心眼里高兴,可有些话,她少不得多嘱咐几句:“玉舟,圆圆是咱们恩人的孙女。你可得好好待人家,早日有个孩子,一家和和美美的。”

卫疏星后腰微凉,并不接婆母的话茬。

万幸她的笑容神似年节时的福娃娃,眉眼弯弯,尽是喜气,令人生不出责怪之心。

“母亲,”贺玉舟温声启唇,打破这僵局,“子女缘分的事,强求不来。”

他的视线落在卫疏星身上,不知停留了多久。

正是在这停留的空隙,贺玉舟注意到贺意嵘提出子嗣一事时,卫疏星的唇角微微下垮,笑容亦有凝滞。

于是,他替她解了围。

“新娘子才进门,脸皮薄,母亲怎么就提这个?还是逗逗我们宝宜吧,这是您现成的孙女呢。”贺玉心亦适时说了两句,轻轻一推宝宜的后背。

宝宜年纪虽小,却十分机灵,蹭蹭跑到贺意嵘身边,撒着娇唤“祖母”。

众人都笑了,卫疏星却想念起远在崔州的祖母,稍有失落,连带着第一顿团圆饭都吃得不香。

她勉强吃了些东西,把肚子填到五六分饱,借口说肠胃不适,不能多食,才阻止了贺意嵘母女一直给她夹菜的手。

“圆圆,你不爱吃枣子?”

贺玉心心细,注意到卫疏星将八宝粥里的红枣全拨到了一旁。

卫疏星称是,说自己从来不吃这红枣。

贺玉心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

*

新妇进门的第一顿团圆饭用完了,卫疏星吃得虽不好,也从娘家带了厨娘,却无心再在兰苑的小厨房开火。

她想着,何日能带贺玉舟回老家,或等姥姥养好了身子,把老人家接到裕京小聚,那才是她想要的团圆。

兰苑里,她的奶娘正领着人清点嫁妆,她便抱着手炉坐在一旁,嫁妆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好过一遍自己的眼。

卫家富甲一方,卫疏星的嫁妆共有一百二十抬,这还不算那些铺面、房产、良田及钱庄里的储蓄。

恐怕仅凭她一人的财产,便能将这座府邸门前的牌匾由“贺府”换成“卫府”。

今日天气晴好,清晨时分,太阳就已有暖意了。

院中摆了炭盆与挡风的坐障,卫疏星裹成一只笨重的球,倚在躺椅上吃果丹皮。

嫁妆一箱箱抬过来,她一样样看过,再登记入库,哪些东西是她想留在外头的,也一并说清,由人摆到相应之处。

“不用这只镜子了,换成那只雕孔雀的。”

“新妆奁?好好好,快把旧的换下来。”

“我记得这两样东西,是太后娘娘赏我的嫁妆,好生收起来吧,别弄坏了。”

太后赏了她东西?这不奇怪,毕竟卫疏星的母亲卫淳,就在太医院里照料太后身体,贺玉舟却要问:“可向太后谢过恩了?”

卫疏星并不抬眼,心全扑在珍宝上:“我娘替我谢过恩,她说太后娘娘叫我不必亲自去。”

“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