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槐树叶片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在那片明暗交界的廊檐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伫立。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质地精良,在光影下流动着清冷的光泽。来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双狭长的凤眸,此刻正静静地、毫无波澜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封千里的漠然。
贺雁青!
王策浑身的血液彷彿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又瞬间逆流冲上头顶!方才的醉意和那点龌龊的幻想被这冰冷的视线瞬间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爷……爷……」王策的舌头象是打了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浑身抖如筛糠,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煞白的脸颊滚落。「小的……小的该死!喝多了……灌了几口猫尿……就、就胡言乱语……满嘴喷粪!爷您大人大量……饶命!饶命啊!」他语无伦次地求饶,头磕得咚咚作响,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缝里去。
旁边的几个仆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跟着跪倒一片,个个面无人色,身体抖得比王策更厉害,死死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空气中只剩下王策粗重惊恐的喘息和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贺雁青静静地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狼狈不堪的王策,脸上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怒容,平静得令人心慌。他甚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那笑意薄如刀刃,只停留在唇边,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让周遭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彷彿看到了阎罗的勾魂薄。
「呵。」一声极轻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短促,冰冷,毫无温度,彷彿只是听到了一件与己无关、甚至有些滑稽的闲事。他的目光在王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象是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地上跪着的其他人一眼,只是随意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步履从容,衣袂飘飘,如同踏月而归的谪仙,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离去,消失在廊道的转角。
然而,跪在冰冷青石板上的王策,却觉得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浑身的力气彷彿在贺雁青转身离去的那一剎那被彻底抽空。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膝盖上传来的剧痛此刻才迟钝地涌入脑海,提醒着方才跪倒时那一下毫无保留的重击。他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沉的恐惧。
空气中的死寂并未因贺雁青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那几个同样跪着的仆役,此刻才敢稍稍抬起一点点头,彼此交换着惊魂未定的眼神,里面全是后怕。他们看向瘫软在地的王策,目光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幸好不是我”的侥幸,以及唯恐被牵连的畏惧。谁都知道,少爷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那一声短促的冷笑,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胆寒。那是一种宣告,宣告王策此人,在他眼中已经形同死物。
王策的父亲,贺府的管家王富贵,几乎是在贺雁青身影消失的瞬间,便从不远处的月洞门后疾步走了出来。他显然早已听到风声,一直在暗中观察。此刻,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精明和圆滑笑容的脸,一片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怒交加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绝望。
「你……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孽障!」王富贵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