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乐积蓄着力气。她怕声音又不像是自己的,再三镇定,方才开口:“你既然这样恨我,干嘛不干脆点儿杀了我?”
她听见这问题像一片雪在车内飘荡,最后,他的话音终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一会儿才到了她耳边。
他答得异常平静:“我不恨你,我恨的是你不能明白。”
予翀把柳乐重新抱好,让她坐在他上面,百般恣意起来。
柳乐脑中第一个想法是:街上的人瞧见了会如何想,他们会不会从节日的欢闹中暂时抽身,奇怪地看着这辆在道路正中静止不动的马车。
马车还在动,并没停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眼下的光景实在难挨,她只能猜测车子走到哪里了小心地穿过闹市,在狭窄的小巷中拐来拐去,嘚嘚的马蹄轻快地敲在河边的石板上,又无声地把泥土搅起细尘;在树下飞跑,在阳光中缓缓而行,一气爬上坡顶,不顾颠簸直冲下来,一路疾驶到城门再折返……她指望马车绕遍全城就会停下,这场磨折就能休止。
哪知,金陵城无边无际。
第54章 是在与计晨新婚那日
予翀整整衣衫, 跳下马车,下去后,又掀帘向里面说:“往后数三个月你都呆在这儿, 除了进宫, 不准离开王府半步。”说罢, 猛一摔帘子。毡帘啪一下打在车框上,车内又黑了。
柳乐这才知道已经回了王府, 她急忙坐起身, 摸索到在车凳上胡乱推着的一团衣服, 一件件拣出来;穿好里衣, 她打开车窗,就着泄进来的光, 看见她的淡粉外袍半拖在地, 半被刚才垫于身下,已经脏了。她的目光移到一只藤条箱上, 一下子便明白里面是什么是予翀为今晚准备的“寻常衣服”。她打开箱子,看到那条绿梅背心,一条鲜艳的水红色袍儿, 她把袍子穿上, 爬下车。
马车就停在栖月院门口, 两匹马静静立着, 偶尔动一动脖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马车是一直停在这儿, 为怕马儿不听话拉了车乱走, 轮子前挡上了一块大石。
柳乐去拽那车帘, 也不知是胳膊发软还是怎的,奋力扯了几回, 竟扯不下来。她停下喘会儿气,又向上抛,使力跳了几跳,总算将半面帘子甩上了车顶,借着日光,她探头向车里看,很快就看到箱子边上小小一件饰物,幽幽发着亮。
柳乐伸手去够它。她从花圃中捡了块石头,把耳坠放在轮前的大石上,蹲下身。那翡翠珠子依然是绿汪汪的,清凉、活泼,一滴水珠儿似的。她闭上眼睛,一狠心,将珠子砸了个粉碎。
这一下,全身再无半分力气,手指一松,石块砸在地上。她只感到手掌发麻,心头也木木的,却还遮不住刀剜一般的痛,可是疼过之后又痛快了。她起身,瞧见门上“如意随心”的对联,两把将红纸撕了,摇摇晃晃走进屋子。
四个丫环是轮流在院中听使唤,这时只有冬青一人。“你叫人去打热水来。”柳乐刚吩咐完,又唤住冬青,“算了,别去了。”
她不愿再等,随便拿出几件衣服,向温泉走去。
洗完澡回来,无论是马车还是残破的首饰都不见影踪,只剩那四个字:“一柳惊春”因为够不着没撕,突兀地留在门上。
惊春?她的骄傲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柳乐哼了一声,不作理会。
还是只有冬青一个人,柳乐问她:“巧莺回来了吗?”
“没看见巧莺姐姐,我去瞧瞧,喊她过来。”
柳乐摇摇头,巧莺要是回了王府,一定早跑来了。
“你找到王爷,告诉他,我头疼,今日没法陪他进宫。”
“刚才小杏来说,王爷已经进宫去了。”冬青答。说完,关切地问,“王妃不舒服?要不要让人到宫里去报给王爷知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