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因为周朝云这回是真咬着他手了。

再碰见丫鬟喂猫的时候,辛泽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两人趋避着日光一同站到墙檐树影下,看猫打滚儿。

“……它也咬人吗?”

辛泽一开口,是颇有些怨气掖在话里头的。

丫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懂,“回尊上,狸儿不咬人的。”

见得多了,也就没前些次那么怕他了,小丫鬟说着,大大方方挽起袖子,将手腕上几道褪了色的抓痕露给他看,“不过早些时候,狸儿怕人,倒是抓过奴婢几回。”

辛泽沉默良久,讪道:“那怎么办?”

周朝云是在日复一日不堪辛泽烦扰的昏沉罅隙里想起喑的。

他推算着此时约莫三四月份,客死异乡的难关熬过去,竟然已经一季有余了,辛泽虽然烦人,日子却是明眼可见地愈发轻松起来,叨扰渐少,自温病疗愈以后,他也有将近两周没过收到过那名暗卫传来的消息了。

也不奇怪,暗卫本就不是什么该在明处晃荡的身份,指望一个萍水相逢的好心人,更不算明智之举。

所以他没指望过。

他还活着,望舒圣人不可能不知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黎暮生也不像是会饶了他的性子,他的后路甚少,待在修罗宫绝不是长久之计,可怎么逃,往哪儿逃,都还了无头绪,想活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他只能自己求。

他笑望舒圣人声名坦荡,唯独在他身上使得一手好算计,赠他与人,却弄残他一双眼耳,要他形同人彘,老老实实供人赏玩,好像百年朝夕毁于一旦,只有他一个人还记着。

他不是个太喜欢怨天尤人的人,于是他记仇。

他的仇,隗欢的仇,定坤山上千万坤泽的仇,到他身死魂消的那天都该记着,忘不了,也不敢忘。

辛泽带他离开庐清会的恩,周朝云觉得自己这几个月以来受过的苦已然够还了,他们素昧平生,谁也不欠谁的,辛泽没理由拿着他的颜面放在地上没完没了地踩。好在辛泽近来碰他少了,那人常沾着一身脂粉味来找他,闹得阵仗颇大,又总是絮絮叨叨似乎只是为了同他讲些废话,反正辛泽说话他也听不着,由着他去了。

他该走了。

别说耳聋眼瞎,就算他没了腿,爬也是要爬出这个地方的,他的家不在这儿,他没有家了。

那是月色惨淡,却有和风伴着细雨的一个春夜,他照常撵了辛泽熄了灯,孤枕高卧在自己这一方僻静无人的殿头,没有林声梭梭,没有夜雨簌簌,他睡不着,摩挲着怀里隗欢厚实的绒毛细数旧绪,从庐清会的,到庐清会的,他挑挑拣拣,才在这一生都囿于樊笼的回忆里择出来点儿还算轻快的时光,阖眼轻叹时,却嗅见一缕丈菊清香。

周朝云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

一双染着夜雨寒潮的手抚上脸侧,他坐起身,来人缓缓牵过周朝云一截指尖,在他掌心写下:“吵醒你了?”

周朝云有些恍惚,下意识摇了摇头。

“要务在身,少主差我出了趟远门。这几日……少主可曾责难于你?”

周朝云还是摇头。

“我慢些写,你且听着。”喑顿了顿,待周朝云颔了首,才续续写道:“此番行事,实难详告,我且说与你相关的。庐清会封你口信,许有内情,你丹田有印,心脉也有毒症显象,想你昏厥那时,圣人是在你身上下过毒的。”

他只写到这儿便停手,默默打量着周朝云隐没在夜色里的脸颊,坤泽面色冷淡,低垂着的眼睫颤得细密,正当喑以为他没摸清,刚想再写一遍时,周朝云轻轻“嗯”了一声。

“难过吗?”他问。

周朝云在他手心挠挠:“不了。”

喑叹了气,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