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陵笑了,病弱的脸上显出一抹生气:“我总不能一直让你挡在前面,有风雨的话,也该我来扛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长得比我高了,轻易就能伸手揉我发顶。
“阿姐,佩柔都告诉我了,你每晚都睡不好,整个
人瘦了一圈。”
我的小阿陵,和我有着一样的心思。
我想保护他,他也想保护我。
倘若母妃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吧。
我还要再说话,佩柔推开门,脸色发白:“公主,忠勇侯……殁了!”
我失手打碎了茶杯。
外公膝下无子,病重片刻清醒时,开了宗祠,把林惊风认做嫡孙。
这位戎马一生、为儿孙筹谋半生的老人,在临死前走了一步棋。
我看不透,也无力再猜。
我坐在马车里,一身缟素,抱着阿陵嚎啕大哭。
阿陵揽住我肩膀,声音沙哑:“阿姐,你还有我。”
模糊泪眼里,我看见我的小阿陵,收敛了往日的悠闲散漫,神情哀伤而郑重。
忠勇侯府里,不断有纸钱灰烬飘出。
马车停下,我跌跌撞撞往里走,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对我说:“公主节哀。”
我仓皇地点头,拨开挡路的人。
通往正堂的回廊,怎么就这么长?
我撞到了谁,撂下抱歉就继续往前走。
那人却拉住了我的胳膊。
是林惊风。
他说:“公主节哀。”
从十一月到三月,我听了无数句节哀。
我说:“我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林惊风沉默着,我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
我看不见身后的他,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8
蜡烛燃尽。
换一支。
又燃尽。
又换一支。
白色的烛泪层层叠叠,吊唁的宾客来来去去。
等到残月爬上天穹的时候,人也都散尽了。
我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佩柔搀我起来的时候,我双膝一软,差点重新跪下。
林惊风扶住了我。
我没有力气,站也站不稳。
林惊风皱了皱眉,将我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公主,”他仿佛隐忍了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他深潭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再不是写满拒绝,而是写满在乎。
月色很美,美到蛊惑人心。
一定是因为我太疲倦了吧,疲倦到忘记如何做一个高贵的公主,所以我才会在此刻伸出手,抱住了林惊风的脖颈。
这一刻,我是谢灵,不是身负重担的阿姐。
我放纵自己抱住我的心上人,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林惊风,”我抽泣,“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我。”
他承认了:“是。”
我继续抽泣:“你以前不要我的剑穗,说我不配。”
他迟疑了会儿:“我仿佛不是这样说的。”
我把鼻涕眼泪蹭到他衣襟,哽咽:“我不管,你就是这么说的!”
他纵容我,轻轻地笑,语调温柔:“好好好,我就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