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松鼠从我们面前飞速地跃过,苏雅雅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欢快地笑出声来。
“岑越,这不是小时候我们经常来的’秘密基地’吗?”
“是啊。”
我很高兴苏雅雅还记得这里。
因为我把张东东也埋在这里。
我把我的好朋友,十六岁的张东东也埋在这里。我埋了他的校徽、埋了他最喜欢的一身运动服、埋了我们一起去抽奖抽中的塑料小人、埋了他唯一一次及格的数学试卷。
我把十六岁的岑越也一起埋了进去。
因为他是为了我死的。
就算是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我的朋友张东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色胚,满脑子都是女孩的胸部和裙摆下的风光,我简直想把他扔进消毒池里泡上个三天两夜。
可是他对我真好啊。他给我早上刚出锅的鸡蛋汉堡、给我最新的漫画书、给我他珍藏的大波美女杂志。
他把一盒子的小人都送给我,他用压岁钱送我最新款的手表。
他给我分享他的一切,陪我在这座小镇的每一个角落疯跑。
我们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够傻的,竟然真的做到了。
两年前,岑先勇回来过一次,他回来找我们要钱,他拉着我妈的头发把她从堂屋拖到厨房,用晾衣杆打她。我放学回家,听到我妈的惨叫声,看见地上的血,脑子一抽,脱了书包就冲上去跟他干架。
那个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打不过我了。
他跑出去,刚好撞上来找我玩的张东东。
我那时候太恨他了。
我于是大喊着,“东东帮我抓住他!”然后追了出去。
张东东真是脑子不好使,这种时候,他就不该多管闲事,可我是岑越,他是张东东,张东东是岑越最好的朋友,是不会不管岑越的事的。
他就这样冲了出去,和我一起把岑先勇逼进了死角。
岑先勇大概也是疯了,从水果摊上抢了刀就开始乱比划,搞得人不敢靠近。
张东东那时候在我身后叫我,阿越,别过去了。
他大概也是怕的。
可那个时候我怎么甘心让他走呢,我冲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刀子划过手臂,留下寸把长的口子,血成一线洒在我脸上,围观的人里有人叫了出来。
然后张东东冲了过来帮我推开了岑先勇。
真不可思议,张东东那么瘦弱又胆小,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勇气?
真不可思议,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张东东,为什么突然像是按下暂停键,再没了生动的表情。
真不可思议,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死了,凶手是我的父亲。
真不可思议,过失杀人,加上自首,竟然才判了三年,三年不到,提前释放的岑先勇又这样出现在了这座小镇。
老天真是没有眼。
张东东真的很傻,我们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够傻的,在他短暂的十五年生命里,他真的做到了。
我把苏雅雅绑在那把生了锈的椅子上的时候很小心,因为我记得她破伤风疫苗过敏。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睛里掉下来。
我在她跟前的地上盘腿坐下来,开始给岑先勇打电话。
偶尔的夜里,我哥会接到一个人的电话,他的语气总是不太好,似乎很讨厌那个人似的。我哥那么好的一个人,会让他那么讨厌又怕被我听到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岑先勇这一个人。
我记下那个号码,写在纸条上,怕忘记,用圆规的尖角刻在小臂上。
那些细细的伤口流了血又结痂,最后我终于记的很牢。
电话很快就通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