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起身,吩咐内侍:
“摆驾,哀家要去栎山陵寝。”
华阳夫人葬于栎山陵寝的角落。
因为是自缢,所以宸桓王对她的身后事很是草率,只是顾及她给自己孕育了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允许她葬入王陵。
十二月的寒风,如锐利的刀刃,呼啸着划过古老的王陵。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王陵的封土高大巍峨,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宛如披上素白的殓衣。神道两旁,石兽们虽历经风雨侵蚀,依旧瞪着空洞却威严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前方。
守陵人裹着破旧的麻衣,艰难地在雪地中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王陵里回荡。他呵出的热气瞬间消散在风中,望着眼前白衣青年,道:
“大公子,您今年又来了啊……”
摇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将亲手准备的祭品一一放好后,他解开背负的古琴,将它摆在陵墓前,盘腿坐下,拨动琴弦,开始弹奏母亲生前最爱的夏国民谣。
七弦骤响如冰泉裂石,惊起寒鸦扑棱棱振翅。
曾几何时,下起了小雪,如同上天对琴曲的回应。寒风卷着雪粒掠过陵墓,连人的发梢眉宇都染上一层霜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摇光眼眸微
垂,按音沉厚若古鼎鸣霜。
雪越下越大,天地寰宇,一片纯白。
忽然,他头顶多了一把纸伞,替他挡住了细碎如盐粒般的雪。六角形的雪落到纸伞的伞面上,发出簌簌的声响,然后顺着边缘,再度坠落。
伞骨微颤时抖下几点碎琼,落在他拨动古琴弦的指尖。
最后一个音符收尾,他抬起头,“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荷华抖落伞上的积雪,将自己提着的黄纸包着的点心放下,道:
“母亲祭日,我作为儿媳,总要来看看的。”
因为她的话,他不由得怔住。
许久,喑哑着嗓子开口:“你……这是承认我是你夫君了?”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凝视他的眼眸,道:“为了璇玑的统治,我没有办法公开我们的关系。但……”她咬了咬唇,眼瞳清澈得能倒映出云影天光,“百年之后,我只会与你合葬。”
他整个人一震,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她。
很快,眼里闪过一抹晶亮,像是夜空里骤然盛放的烟火。他在雪中紧紧与她相拥,嗓音里竟微有哽咽之意:
“以前很多事,是我对不住你。”
“我承认,我一直有自己的野心,也不甘心永远屈居人下。但……”
“璇玑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妻子,我想,我或许可以尝试换一下自己的位置。诚然,这对我而言有些艰难,但我愿意去试试。”
相识以来,两人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她将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
“原谅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难,但我……同样愿意尝试。宸国对兆朝犯下的罪孽,我会永远记得,我只希望,无论以后我做什么,你能站在我身边。”
默然一瞬,他轻轻点头,“好。”
风雪里他们静静拥抱彼此,汲取温暖,然而两人相拥的时候,远处依旧风雪不止,有白鸽破雾掠过山巅,将密信送向未知的方向。
第163章 帝颂(5)【精修】太后从未考虑为先……
次日早朝还未开始,摇光约苏日勒在华章台下相见。
苏日勒今日换了身绣金纹云马的紫貂长袍,外披狼皮披风,拦腰系着一条嵌宝石的牛皮腰带,本就肩宽腿长的他更显得蜂腰猿臂,气势逼人,一路引得不少小宫女偷偷打量。
相比于他的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