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1 / 2)

凝视着等身铜镜里的苍白青年,他微微笑了。

仿佛一刹那的光景里,他又成了昔年大昭宫里,誉满幽京的十六公子。他们都说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有沧澜古意”。

回忆起昔年的光景,时鸣喃喃:“知道么,我这一生,最恨四这个数字,不仅是因为阿姊在宸宫的四余年里,我对她一无所知。更因为,我与她相差四岁,从死到生,我都只能唤她一声阿姊。”

“我并非喜欢青色,只是因为阿姊,年少之时最爱青衣。”

他说话的时候,东方渐白,黎明的曙光如同上涨的潮汐般,在整个墨蓝的天空蔓延开来,一缕淡金的阳光穿透窗棂落在时鸣身上,映得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染着一层温暖而模糊的光色。

淡金色的晨光里,他看向姜璘,弯了弯唇,微笑道:

“扶我上朝吧。”

晨鼓响过,文武百官着朝服鱼贯而入。

太极殿内,烛火与晨光交映,璇玑高坐龙台,时不时看向一旁纱帘后的荷华。

太傅师邝捧笏出列,声音沉如金石,言及郡县之制当固;谏臣执笏力陈分封旧事,两派言辞交锋,殿角兽首香炉飘出袅袅青烟。

就在群臣因为两种制度吵得不可开交时,随着宦官的尖声禀告“丰泽郡守时鸣求见”,时鸣自殿外缓步而入。

看到时鸣的瞬间,荷华一个神思恍惚,差点就要从位置上站起来。

那年她与静纾远嫁,时鸣和如今一模一样的装扮,佩玉璧,饰宝剑,站在护城河畔的柳树下,为两人折柳送别。

如今静纾已死,兆朝倾覆,却不曾想,有生之年,她还能见到故人再着旧日之衣。

迎着荷华的目光,时鸣捧着玉笏,神色凝重地进谏:

“臣为兆朝姬氏之后,幸蒙天恩,于乱世中苟活至今。所谓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治世之道,贵在因时制宜。因而,微臣以为,今郡县制下,郡守县令皆由朝廷简拔,如臂使指,黔首知陛下为唯一共主,则宸国如盘石之安。”

顿了顿,他又道:“昔者诸侯并争,厚招游学,故以私学诽谤朝政,臣曾亲历其恶果,以为一众儒生,不师今而学古,道古以害今,惑乱黔首。今陛下欲一统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然诸生不遵法令,以私学非议朝政,长此以往,法威不立,朝纲必乱!”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朝堂上窃窃私语的大臣,字字铿锵:

“臣请史官非宸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如此,方能禁绝私学,使天下一心!”

罢黜百家,焚书坑儒?

此言一出,殿中刹那死寂,唯有香炉青烟凝滞。

摇光猛然抬头,目光与时鸣相撞,而对方的表情静如止水,无波无澜。

许久许久,摇光收回目光,眼眸低垂,上前一步,道:

“郡守所言,正合时势。”

荷华完全没有料到时鸣会有如此言论,半晌,她总算出声:

“郡守一片赤诚,令人动容,然此事干系重大,明日再议。”

时鸣不疾不徐地向荷华行礼,挺直了脊背后,沿着来时的脚印,缓步走出了太极殿。然而荷华一个眼尖,发现时鸣走过的地方,留下两道蜿蜒赤红的血迹!!

她猛地从王座上起身,顾不得一众大臣诧异的眼光,追出太极殿,却发现姜璘的怀里,时鸣已然昏死过去。

时鸣的一番谏言,很快在整个天耀城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儒生们气愤归气愤,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毕竟若论身份,普天之下,谁能比时鸣这个兆朝王室之后,更有资格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