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萧廷的样子,荷华蓦地出声:“看来萧大人是承认自己就是杀害齐书,嫁祸给晏婴的凶手喽?”
萧廷以沉默代替回答。
凝视着眼前一袭淡青色曲裾的王后,半晌,他缓缓开口:
“但微臣,从不后悔。王后可还记得,八年前被您父王罢黜的萧明德?”
荷华一怔。
萧廷继续道:“家父推行新政何错之有?兆天子一道谕旨就断送他半生清誉,若非危难之际他力挽狂澜,恐怕兆朝覆灭的时间,还要提前许多年!”
听见萧廷的辩驳,荷华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眸光冷锐:
“你父亲所谓的新政,就是拿农民的口粮去填补财政的空缺!如今你为了征收税赋,再度启用青麦令,幽京之外,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十户之中有九户失去祖祖辈辈的田产!”
“流离失所?失去田产?难道比得上幽京被围困之际,整个城里饿殍满地的惨状吗?”萧廷忽然大笑,“怀仁郡每隔几年,夏季便会发生蝗灾,我将收割麦子的时节提前到春季,又有什么错?若非如此,太子殿下远征黎国、耜国时,军队哪来的粮草,骏马哪来的肥膘!”
摇光总算开口:“即便你为应对蝗灾,提前收割青麦,但青麦与熟麦的定价,不应该如此失衡。”
萧廷的笑声愈发尖锐,他直视着摇光,道:
“这就要问你父王了,太子殿下
。宸国田租如此之高,官员层层盘剥下来,谁不想从中捞点油水,谁不想自己家里再多几亩良田!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你真要惩处,直接将整个怀仁郡的世家大族都连根拔起呀!他们每一个人,可都是青麦令的支持者。”
摇光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他又怎会不知道萧廷说的事实?然而积重难返,又岂是一人之力可以轻易改变?
更不要提田租之事,是宸文王时期便定下来的规矩!
就在此时,街上突然传来敲锣声,伴随着人惊慌失措的叫喊:
“蝗神来了,蝗神来了!!”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摇光果断对荷华道:“进屋躲避。”
西北天际翻涌着铁青色的云浪,初时以为是暴雨将至,待那闷雷声碾碎晴空,方知是千万只蝗虫拍翅的轰鸣。
它们裹挟着黄沙掠过幽京城上空,所经之处白昼骤成黄昏,
用最快的速度进了萧宅的厢房后,沈冉与廖若将门窗全部封死,暗不见天日的房屋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有蝗虫扑在门窗上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之大,几乎像是要将窗纱给破开。
不知过了多久,蝗群终于北去。
夕阳西下,一行人从屋里出来,发现庭院里所有的花草树叶皆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立在空中,如同一具枯朽的骨骼,花坛里还残留着尚未咽气的蝗虫,翅膀在夕阳下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
外面的街道上,捕蝗队用麻布蒙住口鼻,将艾草与硫磺塞进陶瓮焚烧,滚滚浓烟里,虫尸如黑雪簌簌坠落。
“怎么样,王后殿下,太子殿下,你们该知道蝗灾的厉害吧?”萧廷冷笑,“齐书固执僵化,总是反对青麦令,老想着用晏婴的办法治理蝗灾,可笑!蝗灾的历史比幽京的历史都长,仅凭他们还想治理成功!哪怕晏婴失败了,他都只想向陛下举荐晏婴而不是我!明明我才是为怀仁郡,为整个大宸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面对萧廷长篇大论的辩驳,摇光皱眉:“真吵。”
他向沈冉一抬下巴,沈冉会意,果断上前,一手掌劈向萧廷的后脑勺,将他打晕过后,命令郡兵把他带走。
等萧廷被带下去,荷华看向摇光:“殿下,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是命人去清理剩下的蝗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