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一眼殿中央的萧清。

众人皆是一怔。

荷华同样五味陈杂。

狐狸洞里的回忆如潮水般上涌，蓦地化作一股暖流，在她心头荡漾开来。

然而很快，这股暖流，又被另一股更深层次的悲哀所取代。

她能听出萧清笛声里的高洁不俗，可这种高洁不俗，却成了宴会上给太子献美的谄媚。又因为她是女儿身，哪怕出身世家大族，也要像礼物一样，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出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凭什么会是这样？

她蓦地想起自己当年在春日大祭上给宸王烨献舞的场景，手指不由得暗暗抠进桌面。

从某种角度而言，她和她们，都是一样的。

以色事他人，死生不由己。

所以那晚之后，她不再跳舞。

面对摇光的拒绝，萧珩为幼女萧玥感慨的同时，亦是一声叹息：

“看来是我萧家没有福分啊，罢了。清儿，你不若进宫，陪在王后殿下身侧，做个女史如何？”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殿堂中央的萧清身上。

少女孤零零站在貔貅旁，低着头，微微攥紧手里的玉笛，裙裳的轻纱被风吹得起伏，白而纯，犹如冰雪般。

半晌，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霜：

“一切全凭父亲大人与王后殿下吩咐。”

女史，为天官属官，秩下大夫，掌王后之礼职，大部分时候，都负责记注王后言行，典藏内宫文书。

长姊刚去世的那年，荷华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女史，如非被君王宠幸，大部分女史，最后都是以嬷嬷的身份，在后宫安享晚年。

但不知为何，听着萧清的话，荷华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她缓步移至萧清面前：

“告诉本宫，你真的愿意入宫当女史吗？”

萧清一愣。

看到她怔忪的表情，荷华平静道：

“女史，掌王后之礼职，掌内治之贰，终其一生都无法出宫，但与嫔妃不同，无君王宠幸，且不得婚嫁，也许老死宫中亦无人得知。更有甚者，在君王与王后殡天后被要求殉葬。”

说完作为女史的坏处后，她顿了顿，凝视着萧清，缓缓道：

“你若愿意侍奉君王，本宫可直接向陛下荐你为美人。”

荷华的话是萧珩的意外之喜，他正是因为担心王后妒忌，所以才让萧清以女史的身份进宫面见宸王，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毕竟眼前的王后，不也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女史么！王后可以，他女儿为何不行？

但萧珩完全没想到荷华居然会松口，直接令萧清以妃嫔身份入宫，果然是一国之母的气魄，雍容、大度！

他捋着胡须，目露赞赏之色，对女儿道：“还不赶快跪地叩谢王后恩典。”

萧清却咬住唇，迟迟不肯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三寸脚尖。

就在萧珩有些急，想要替萧清行礼时，她终于抬起眼睛，声音如蚊蚋：

“王后殿下，臣女……可以不进宫吗？”

“你在说什么呢？莫不是得了癔症？！”萧珩一声断喝，然后向荷华赔笑，“小女不懂事，王后殿下勿要责怪，老臣保证就算是捆，也会把她捆着送进紫宸宫的。”

荷华没有理会他，只是问萧清：“为何？”

萧清没有回答，半晌，突然提起裙袂，奔至一旁吃瓜看戏的廖若身前，“噗通”一声，跪地求道：

“臣女曾听闻廖少造千里送粮，护送王后接回公主的事迹，请让臣女跟着廖少造吧！臣女愿意为廖上造略尽绵薄之力！”

“哈？”廖若懵了，一片鱼脍还叼在嘴里忘了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