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自己与容姬的私人恩怨暂且不提,长姊离世之前,可是向宸王烨说得清清楚楚:
“在这紫宸宫中,任谁当王后,妾都能含笑九泉,唯独容姬……”
“若陛下不愿顾念妾与您昔日的一点恩情,执意立容姬为后,妾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
这般凄厉的语气,这样深重的仇怨。
也正是因为长姊的遗言,令宸王烨想起两人少年时的情分,没有采纳前朝的意见,立容姬为后。
如若不然,荷华根本没有机会模仿长姊静纾,于去年年初的春日大祭上,以一曲《卿云歌》翩然起舞,顺利承宠,最终击败无数对手,荣登王后宝座。
不过,这也导致,荷华甫一承宠,就同容姬结下了梁子。
幸而容姬虽然美丽,却着实愚蠢,挑衅手段永远不外乎那几套,每次来犯,都被荷华巧妙地挡了回去。
除了……公子摇光那一回。
想起摇光被宸王烨废黜太子之位的一幕,荷华心头如堵着什么东西,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吃力。
前尘往事,如沉疴顽疾,没有半分化解办法。
如此种种下来,一旦玄止被立为太子,日后登基称王,荷华岂不是第一个就要给宸王烨殉葬?
这样的未来,可不是荷华想要的。
她就算是当太后,那也要当一个舒舒服服,高枕无忧的太后。
见荷华迟迟没有应声,玄止终于开口:“母后?”
少年沉澈的嗓音自人群外飘来,带着初秋夜色般的淡淡凉意,将荷华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后,眄了玄止与众大臣一眼,径自转身,迤逦曳地七尺的裙摆在地面上划出柔婉弧度,声音同样低柔温和:
“本宫还要去殿内照料陛下,立太子的事,容本宫先考虑考虑,明日再说。”
紫宸宫西侧,清凉殿。
晚风渐起,低垂的熔金暮色里,寝殿内淡淡的花果香气氤氲流转,淡蓝色的绮罗帷幕在晚风花香里飘飘荡荡。玄止入内之际,容姬正懒洋洋地伏于几案上,以银质的小剪刀,修剪着白玉净瓶里的一束百合花。
因为幽禁的缘故,她不曾梳妆,只穿了简单的丝绸白袍,漆黑的长发像乌云般堆砌在锦绣软枕上,发间的翠翘也已经歪落,然而依旧美得如同春水映照着梨花。
“母妃。”他低低唤了一声。
细密的水晶珠帘如同水波一般在他身后散开,复又合拢,碰撞之间发出伶仃稀碎的响声。
见儿子过来,容姬眼眸抬起,仿佛有一刹的星光自深瞳里流转而过。她支起半个身体,含笑向他招手。少年大步向前,将头枕于母亲膝上,任由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黑鸦鸦的鬓发。
在外面,他是性格阴冷,胸有城府的公子玄止,可到了这里,就成了一头恋家的小狼狗。
“如何?”容姬柔声问道。
“一切都按母妃您的计划,几位大人在昭阳殿外长跪不起,逼迫王后下旨立我为太子。”
听到玄止的回复,容姬浅浅一笑,如三月桃花般娇柔艳丽的眉目之间俱是得意之色。
昨日她在昭阳殿中,故意激怒王后荷华,回来后,又将自己挨了她一巴掌的消息传播出去,令三公九卿全部知晓。本就不喜欢荷华的他们,哪能容忍牝鸡司晨,一介亡国公主来插手宸国政事?
是啊,她看起来愚蠢短视,可愚蠢的敌人,才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呀。
这些年她同荷华明争暗斗,屡屡落了下风,连宸王烨都觉得她心浮气躁,不堪大用。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怎能趁着两国联姻之际,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须知死士行刺之时,她还被王后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