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
公子鄂倒地时,看见漫天星子簌簌坠入丹皎的瞳孔,她惊慌失措的叫声,混杂着记忆深处某场夜雨的淅沥,再度回荡在耳边。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么。
他恍惚想着,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迎亲时的情景。
那年大雨滂沱,好似要将天地都湮没,他率使臣在云梦泽旁的驿站迎接王后的车鸾,晚上她却踏着夜色而来,叩响他的房门,发间别着的金步摇晃晃悠悠,说要在黎明前带他去看渡口出逃的轻舟。
“带我走吧,不管是哪里,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
少女的眼眸是如此之亮,连初遇之际,他在紫宸宫的棠棣树上,悬挂的祈福用的兔儿灯的莹莹灯火也比不上。
他很想回答她一声“好”,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
“对不住,那年……那年你嫁来黎国,我没有带你逃走……”
听到公子鄂的话,丹皎放声大哭,她拼命地想要用手捂住公子鄂的伤口,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只有血汩汩地从指缝里涌出。
“你不能死,阿狸,阿狸是你的孩子……”
“你还没能听阿狸学会说话,叫你一声爹爹啊……”
公子鄂断气之际,丹皎死死攥住他正在消散温度的手腕,骤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鄂景!!!!”
风掠过摇曳的芦苇丛,将她的呜咽吹向更北处的江岸。隔着数载光阴,她终于再次喊出儿时最亲密的称呼,但他却再也听不见。
一旁的阿狸躺在染血的襁褓里,朝天空伸着小手,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眼睛清澈得看不见一点点阴霾。
他不知道,就在刚刚,他的父亲已经死去。
令人心碎的悲泣里,漕船上一个清润的男声朗朗响起:
“黎后殿下,公子鄂已死,您的夫君黎王阏也已成为耜王奕的刀下亡魂,如今黎国境内皆是烽火狼烟,耜王奕对您和小公子虎视眈眈,您何不带着小公子跟随我们一起回去呢?”
听到那个声音,丹皎瞬间想起自朝灵城失陷后,自己与公子鄂一路被耜兵围追堵截,如今又落入敌人的圈套,一刹那悲从心中来,几欲呼天而泣,随公子鄂一起离去。
身着黑鳞铁甲的水兵,已经从四面八方缓缓围上来,面对他们的包围,许久许久,丹皎抱着阿狸,强撑着站起身。
“回去?”残存的泪水在脸上风干成霜,丹皎轻轻地笑,问对方,“阁下倒是说说,要带本宫与阿狸去哪?”
对方顿了一顿,道:“自然是重新上船,跟随我们离开云梦泽,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请黎后殿下相信,我们必将奉您和小公子为座上宾,保障你们后半生的生活。”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丹皎猝然从头上拔下发弃,抵住自己的咽喉,一双泪眼死死盯住漕船的方向,一字一句,厉声问他:
“吾为黎后,黎已亡矣,吾将何归?”
那句“黎已亡矣,吾将何归”久久回荡在浅滩上,令众人皆是沉默。
就在发弃的尖端即将刺入丹皎的颈部大动脉时,半空中突然飞来一枚石子,打在丹皎的手腕上,震落她死死攥着的发弃。
紧接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划破寂静的天幕。
“奉宸王陛下之命,王后亲率精兵四百,迎丹皎公主归宸!!”
整齐划一的人声里,丹皎愕然回头,看见不远处的江面上,冉冉升起宸国的玄底金螭龙旗帜。
其时正是黎明破晓之际,万丈刺破黑暗的霞光里,绯衣的王后伫立于楼船的船头,赤红的裙袂在漫漫江风里如蔷薇般盛开。
“丹皎,本宫来接你回家了。”
四目相对的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