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颔首,吩咐:“赐座。”
邬寒钰攥紧了手指,有些不安地在宫人搬来的矮凳上坐了下来。墨楹奉上茶盏,他拿在手里,只觉如烫手山芋,虚虚吹了几口上头的热气,却迟迟不敢入口。
薛筠意瞥他一眼,不疾不徐道:“邬公子不必紧张。本宫只是听闻邬公子精通岐黄之术,所以请公子过来,诊一诊本宫的腿疾。”
邬寒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不怕殿下笑话,我幼时贪玩,只从母亲那儿学了些皮毛本事,都是糊弄人的。要论医术,这太医院里各个都是妙手回春的圣手,自是比我强出百倍,若连他们都没法子……”
邬寒钰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邬公子这话,便是自谦了。本宫虽久居深宫,但也时常听人提起,这些年邬公子在京都遍开医馆,治好了不少古怪的顽症,不仅百姓夸赞不已,父皇对此亦是褒奖有加。昔年邬夫人着手成春,曾令先帝腐朽之躯起死回生,邬公子既承其衣钵,医术自不会差。且宫中太医,用的大多是些医典中学来的老套法子,不比民间土方,往往更有奇效。”
薛筠意抿了口茶,嗓音沉静:“邬公子觉得,本宫说得可对?”
邬寒钰哑口无言,讪讪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这长公主瞧着文静内敛,实则可比二公主不好应付多了。也怪他自个儿,今日在凝华宫,为了侯位之事,一时心急在薛筠意面前露了口风,才惹上了眼下的麻烦事。
其实方才那话,一半是自谦,一半也是实话。
身为邬夫人的独子,邬夫人自是对他寄予厚望,他才将能认字,邬夫人便要他认草药,学针法,背医书。邬寒钰不想学那些枯燥难懂的医典,总是偷偷撇了书册跑出去,拉着府里的小厮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樗蒲和牌九,每每被邬夫人抓住,总免不了一顿痛打。
邬夫人越是严苛,他便对习医愈发抵触,赌气之下,甚至烧毁了好几本珍贵的医典孤本。倒是他那个出身卑贱的弟弟邬琅,总是趁府里下人不注意,偷跑到邬夫人的书房去看书。
邬夫人起初还对邬寒钰的懈怠十分愤怒,可渐渐发现邬寒钰本就没什么天分,强求也是无用,只得放弃。
邬夫人是认命了,但邬家的名声不能倒啊,这平康侯的位子,是凭着她一手妙手回春之术才得来的,若叫世人知道,她养了个不懂医理的儿子,岂非让人笑话?
邬寒钰自幼在一声声夸赞中长大,与邬家交好之人,时常赞他既为邬夫人之子,日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承着这些赞誉,年纪轻轻便有了好名声,自然也不愿让人看轻了。于是邬夫人逝后,他便派人在各州郡到处搜罗医术精湛的老大夫,花费重金雇佣他们为邬家医馆做事。百姓们不知其中根底,只当他们的病能医好都是邬寒钰的功劳,对他愈发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