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跑般躲回了大理,那个她曾经觉得像牢笼般困住她的小村子,却是她无望漂浮时永远可以安全着陆的地方。
在那里,外婆不会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李时雨也像过去五年里一样,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外婆或许有一天会离开,但李时雨会一直陪着她。她确信,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永远不会丢下她的人。
最初的几天里,李时雨每天早上都来外婆家找她。他们整天待在一起,说不上多快乐,但她心里久违地平静下来。
后来有天早上,他没有来。她发了信息问他,他说地里有活儿,晚一点再去她家。
钟晴在家里等了两个小时,李时雨还是没来。她坐不住了,去了地里找他。
刚走上田间道,她就在玉米地里看见了他的身影,手里拿了把锄头除着草,头上戴了顶斗笠,身上穿着洗旧的白 T 恤,裸露的手臂晒得发红。
她正要开口喊他,忽然看见有个女孩跟在他身后,如出一辙的装束,手上也十分麻利。两人一边埋头劳作,一边聊着天,谁都没有注意她。
钟晴认识这女孩,前天她和李时雨在外面遛弯时遇见了,三人一起吃了午饭。李时雨介绍说,她叫李林希,是村里的老教师李明章的女儿,也是他的老同学,如今两人在昆明上同一所大学。
饭桌上,李林希也是像这样跟李时雨聊着天,自然而然给他添饭,聊起学校里的话题她也插不上话。他们是同样的年纪,还是多年的校友,总归是更有共同话题。
钟晴站在田垄上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口莫名地有些堵。刹那间,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曾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最特别的存在,可人生有太多的维度,生活被太多人填满,或许在她不知道的那个世界里,她也只是他的人生万花筒中的一小片风景。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丢下她。
窒息般的恐慌再次像水草般缠绕住她,她慌不择路抓紧他,青涩地引诱他,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午后把自己交给了他。
暑假过了一半,妈妈也来了大理。像所有试图吸引父母注意的孩子一样,她有意无意地让妈妈知道她做了自认为出格的事。
然而,妈妈没有多说一句话。她还能叛逆到哪里去呢?她做过最叛逆的事,也不过是跟一个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她和李时雨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走了下去,算是交往了,会接吻,会上床,但从没有过任何仪式感的官宣,也从没聊过未来。他们太年轻,未来仍是磨砂玻璃后的风景,他们承诺不了什么,而眼下这种平凡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憋着一股劲往上走,努力了一年转到了新闻学专业,又拼了三年,考上了复旦大学的新闻系。
上海是她梦寐以求的城市,充满机遇和可能性,她以此为跳板,向着更高的阶级跃跃欲试。很幸运地,她遇见了赵煦阳,她和李时雨的感情也走到了终点。
那年冬天,钟晴和李时雨见了最后一面,分手的话说不出,他还是懂了,她于是也没有解释。分别时,他们都觉得,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
四年间,他们天各一方,钟晴有时会觉得愧疚,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专注于自己的人生目标。一心只想往上走的人,基本上都是自私的。
从复旦新闻系毕业后,她进了上海的电视台工作,工资不算高,她不过图个光鲜体面,反正她淘宝店的生意不错,她也不用靠工资生活。
后来,赵煦阳要回老家发展,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去了厦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找了份传播岗的工作。
新工作待遇不错,但要时常加班,淘宝店渐渐没时间打理,只能关了店。不过她也不在意了,她已经有了可观的积蓄,赵煦阳也向她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