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一无所知地入道,天赋牵引她修道,她是世上最执拗之人,做一事便要一事的成功,所以千年来只为修道成功,登临天道。

而现在,又要亲手斩除自己坚守了千年的道途。

于妖而言,一失人身便陷入万劫沉沦之地。

于人而言呢,失道会是万劫不复之始吗?

无论如何,沈盈息已然开弓,向天道射了一柄致命的长箭。

是修道还是失道,她都会做到极致。

世事吊诡无常,便是再厉害的卦修也不可能算出世间种种因果。

所以只要认真做好眼前这件事便成了。

这样便无后悔的余地。

沈盈息望着天际云海,灵府缓慢地恢复中,那种万蚁噬心的疼痛时时刻刻跟随着她,她却面目平静,已然习惯。

灵府每碎一次,她的修为便为涨上一大截。

如今她已至半神,不知还能进阶至何种高度。

沈盈息不期待,她微微阖眸,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脸上像覆了一层浅浅的金光,神姿高砌,遥不可及。

上官慜之倚着木门,望着沈盈息,以一个守望的姿态望着她。

好好地看着她,就算她目中无他。

但是她眼中也没有任何人,这就够了。

“何人?”

林中忽然传出一道冷漠威严的男声。

随着窸窸窣窣的草声和越发清晰的马蹄声,一匹皮毛幽黑发亮的骏马最先探出树林,而后马上的人也渐渐露出了完全身貌。

是一个身披银甲红氅的男人。

五官锋利,浓眉长眼,薄唇抿成冷厉的一条线。

沈盈息缓缓睁眼,对上了马上男人淡漠的眼神。

纯阳正气者。

她对视了一会儿,又微微垂眸,避开这个纯阳正气者过分专注的凝视。

但就算她收回视线,她和这个男人对视时间也太长了些。

沈盈息转身,发现上官慜之站在她身后。

不知道看了多久。

“息息,先进屋吧,这么久应该累了。”

她一转身,上官慜之便收起了妒恨的目光,露出了柔和可亲的笑容。

“外伤养得差不多了,但内伤还需调理良久,多休息啊。”

沈盈息颔首,“多谢。”

上官慜之笑容更柔,“跟我还谢什么?”

沈盈息拄着木棍往屋内走去,马蹄声却响起,身侧投下一道深黑的阴影。

“你想干什么?”是上官慜之警惕而冰冷的质问声。

另一把陌生的男声道:“在下京中廷尉蒋事珖,请问二位姓名?”

虽然问着二位,但他如鹰的目光始终停在沈盈息的背影上。

不仅沈盈息本人察觉到他目的性极强的注视,上官慜之看得更是清楚,他两眼阴冷,寒声道:“我二人只是这京郊的普通百姓,廷尉不必得知。”

“……”

蒋事珖闻声,方正眼看了看上官慜之。

而后又收回了视线,仿佛不屑于和这姝色过锐的男人对话似的。

骏马的两只前蹄在原地重重地踏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蒋事珖牵紧辔绳,金色虎冠高束的马尾在身后微微晃动,两道入鬓长眉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带动了眼角横亘唇上的一道浅疤,凭生牵出许多狠色。

见状,上官慜之几乎要暴露了隐藏的杀意。

“阁下贵为廷尉,应当不屑于做强人所难之事。”

上官慜之将沈盈息挡在身后,直白而狠厉地挡开了蒋事珖看她的视线。

蒋事珖眉心阴翳更重,他敲了敲马鞭,直接无视了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