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动了动唇，眼泪却比话语更先出现。

泪落在宿若的脸庞上。

梅清扬道：“忘了我吧。”

……

宿若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头一回和梅清扬一起从长安去建州的时候，坐船而下。当时途径了不少地方，宿若有时候会在船边看风景。

当时梅清扬也在宿若的身边。

梦里，是河流两岸漫山遍野的江山美景。

宿若经常看着那些风景，觉得心里欣喜，因为他很少出宫，更别提看到那样的大好河山。他开心极了，指给梅清扬看。

梅清扬曾经是一个将军，他应该已经走遍了中原许多地方，看过了各种各样的风景，但在宿若高兴地指给他看的时候，他也顺着宿若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唇角也总是淡淡扬起，对宿若说，“好看”。

在梦里……宿若和梅清扬坐着这艘船，没有去建州。

他们去游历江湖了。

梦里，宿若没有所谓的系统，也不用去复仇，他和梅清扬就这样顺流而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留在什么地方就留在什么地方。

在这个地方看过春花，便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看秋月，或是冬雪。

宿若在梦里和梅清扬去了很多的地方。

后来他们在一座山上的小小屋子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一辈子。

屋子前有一棵桃树，每逢春天，树上开满桃花。

桃花纷纷而落，梦里的场景似真似幻，宿若看着梅清扬站在桃树下。

他想向梅清扬跑过去。

可梅清扬转过身来，看着宿若。

桃花从他身边飞过、落下，不留一丝痕迹。

只眨眼，梅清扬便消失在了桃树下。

宿若怔住了。

他跑到桃树下的时候，确确实实看不见梅清扬的身影了。

宿若怔怔地站在桃花纷飞的树下，四下寻找，不知过了多久，他唤了一声：“梅清扬。”

之后，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流着泪醒来了。

宿若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四下里都是暗暗的。

而宿若身边没有人。

宿若坐在床榻上，感觉眼睛很干涩，是因为前一夜流了太多眼泪的缘故。

他慢慢地下了床榻。

屋中也是寂静的，一看就没有人。

烛火灭了很久，烛盏都已经冷透了。

宿若推门走出去，发现院子里也没人。

“梅清扬……”

宿若喃喃了一声。

他想，梅清扬难道真的离开了吗？

宿若怔怔站在屋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寂静院子。

昨夜似乎是下了雪，雪上还留有脚印。

通往院子门口的脚印，一路往山下去了。

宿若不敢相信，梅清扬是真的走了。

梅清扬真的不要他了。

任凭宿若昨夜如何哭求，梅清扬都不会回心转意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梅清扬为什么要在闽川一直等着……

宿若没有披上外衣，穿着单薄的里衣，就循着雪地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脚印，追着一路往山下去了。

雪还在下着，再多下一会儿，就能将雪地上的脚印全都覆盖掉了。

宿若想找到梅清扬，想追上梅清扬，所以跑得很急。

他跌了一跤，又爬起来，继续循着脚印追下去。

宿若流了眼泪，风也吹得脸颊生疼生疼的，好像刀子刮过去一样。

为什么要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