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他初到京城时收到的,想必芫华已经比他先一步到了曲州。
卫鸣叠起信放进怀中,眺望前?方。
他看见山脚下飘起丝丝缕缕的青烟,袅娜而上?渐融于山间雾岚。
今夜落脚处应是有了。卫鸣思?忖着,按了按腰侧佩剑,大步朝前?走去。
离村口尚有半里路,卫鸣已经看到了村中零星灯火。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却在这时,身后一列人马疾驰从他旁边行过,溅起的泥点子几乎飞到了他面孔上?。
卫鸣皱了皱眉,看见那群人在村头古树处下了马。
他止住了步子,侧身藏进一处断墙处。
为首的兵头一声令下,所有人冲进了村子里,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很快,村里所有人悉数被驱赶出?来。
所有男子无?论青壮老叟,皆被捆缚了手?腕,齐齐立在树下,其?中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约莫十岁出?头。他们的家人围圈站在外围,抹着泪叹气。
“军爷饶命啊……”最前?面的老婆子跪在地上?,不住地哭求:“我四个儿子,三个入伍死在了北境,幼子去年被征丁修堤,被山洪冲走尸骨无?存。如今家中只剩下这么个老头子,他旧病缠身,确实没有用?处啊……”
兵头怒喝道:“知府大人命我等征用?兵丁防洪救堤,乃是造福民生,尔等休得托词!”
身形佝偻的老头子也忍不住落泪,哀泣道:“军爷,我摔断了双手?,您看看,端碗吃饭都成问题,如何修堤啊……况且我老婆子又是个瞎子,我若走了她?可……”
其?余人等也纷纷求饶,哀嚎哭泣声连成一片。
兵头神?色厌烦,径直将长枪抵上?了老头后背,“双手?不便又如何,只要能走能喘气,就得去!”
话落,枪尖又刺进半分,老头后背鲜血直涌,痛得大呼。众人更?是面色惊骇,硬生生掐断了喉咙中的呼号声。
卫鸣蹙紧眉头,从兵头和村民的对话中弄清了来龙去脉。
涪州每逢雨季,必发洪涝。原先每年都是朝廷拨款治水赈灾,去年新知府走马上?任,决意大修河堤,可修了一半又遇上?北狄战事朝廷征兵,知府看劳力不够,便命人强征兵丁修堤治水。
如今北狄大军压境,兵源本就匮乏,壮丁大多入伍北上?,留在本地老叟幼童竟也成了修堤的劳力。
卫鸣握紧了拳头。
他看见那和自己小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压抑着哀泣,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他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同一日,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卫姝瑶收拾好了行李,刚刚踏上?了南下的马车,朝着涪州出?发了。
南下
卫鸣立在墙后, 微抬起笠檐,看见兵头身后哭泣的姑娘和佝偻老朽,又将目光扫过面色枯黄的瘦小?孩童。
官府之事他现在并不适合插手, 卫鸣最?终只能是沉下眼, 往后退了两步。
那厢, 兵头?上了马,招呼着手下领着被捆缚的众人往村外走,身后跟着一片低低的哽咽哭泣声。
“又不是整日把脑袋拴裤腰带上, 哭什么哭,比起入伍的那些人, 你们?可庆幸多了。”
兵头?冷笑:“太子殿下即将南巡,势必路过涪州视察治水之效,待河堤铸成, 知府大人凭功升迁,自然有你等好处。”
眼看着兵头?领人朝卫鸣这边越走越近, 卫鸣压了压掌中剑柄,转过身子,加快了脚步。
兵头?敏锐察觉到墙后的衣摆,策马横了过来,一下挡住了卫鸣的去路,“站住!”
卫鸣站着不动, 眉眼低垂下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