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

出人意料的,给他这一段异世旅途,做结尾的,不是他在这里经历的任何一件事。

而是一件极小的,他自己都没印象的事。

夕阳的光,将车站牌的影子不断拉长,他咬着冰棍,冷着脸装酷,听他妈妈喋喋不休说教。

夏日的风吹过梧桐树梢。

这座城市不禁鸣,红绿灯转换后,数不尽的汽笛鸣响里。他听到一声轻轻的低笑,从远处传来。

他妈恨铁不成钢:“施溪,你怎么那么好骗呢。”

而他抬头,刚好看到不远处,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车后座,一个少年出色的侧脸。

黑车没入川流不息的马路。

施溪耳边,也听到了奇异的哭声。

呜呜咽咽,似痛苦,似哀鸣。

他本以为对抗【日升】,必死无疑。可他走入光柱,却突然清晰感知到两股力量在撕扯。

一内敛,一霸道,一沉沦,一上升。

两股力量在扶桑体内拉扯,于是让这轮太阳表面的风暴也变幻莫测!

……这是什么?

施溪愕然,睁开眼,他情绪都还没收拾干净,眼中依稀带泪,甚至来不及去想现代的惊鸿一眼,下一秒,施溪转身,敏锐嗅到了一股非常玄妙的气息。

他亲历过纳兰诗的蜃境,懂得这种燥热,是楼兰……是楼兰的气息。

他原先治愈扶桑根的那颗楼兰遗珠。

它已经完全被扶桑吸收净化,可它的存在,为施溪捕捉到了一些往事。

让他听到了,那百万、千万人的哭声。

施溪猛地清醒过来。

他在上万高温的白光里往前游,看到已经奄奄一息、濒死的神农后,施溪咬牙,爬过去,摇晃神农的身体。

神农的手和脚都已经化作白骨,他睁眼,见施溪,说不出话,只用眼神无声询问。

施溪心提到嗓子眼,维持冷静,快速说:“有人,这里面有人。”

神农静静看他。

施溪言简意赅说:“我听到了哭声。”

他听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故事。

神农问他,世人在他眼中是什么,是乱世里脸谱化的蝼蚁吗。

遇到劫难,就哭就叫,被人救了,就跪在地上感激零涕。

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见证救世主的风光无限,传颂他的功德,然后夸一句“光风霁月”。是这样吗?

可他们并不是共用同一张脸,也不是没有脸……

神农:“哭声……”

施溪:“对,哭声。这二十年,被扶桑吸食尽生命力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在这里。”

二十年鹊江沿岸颗粒无收,赵国赤地千里,连硕鼠都选择逃亡。

死去的人有多少,几百万,还是几千万。

有几千万了吧……

毕竟保持扶桑二十年的生机,就需要那么多条人命。

神农颤抖地抬起手。

他吹灭了最后一只被握在手中的萤火虫。

聿鑴

“施溪,”神农脸皮抖动,露出一个笑来,他说:“或许你还能活着出去。撑着吧,看看我猜想的对不对。”

施溪咬牙,他开始运用毕生修为,来对抗升起的火球。高温炙烤着皮肤,汗水还未落地,直接蒸发。

天权没有跟着进光柱,他还没那么大义凛然,用自己的痛苦去延缓杀机。反正都是死,徒劳这些做什么。

他蹲在外面,把玩着他的红鱼玉佩,突然眼前什么白色的东西闪过,他愣住,直起身。

这是什么。

那些腐草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