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溪抬起头来,愣愣望向他。

天权说:“喊夫人是因为,玉坠在婴宁峰,除家主外只有家主的道侣可以拥有。但我猜,少主在送出去时应该没想到这一点。”天权说。“我在长孙皇后身边,看着少主长大。少主若是真喜欢一个人,不会等待的,他会不择手段把人留在身边。”

施溪听完,笑了笑:“这样子的吗。”

天权狠心说:“所以你也别遗憾了。”

施溪点头,心不在焉“嗯”了声。他从地上站起身来,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眼中灰雾散尽后,露出原本漆黑干净的瞳孔。施溪笑说:“那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吧,千金楼塌后,他在婴宁峰开心吗。”

天权皱眉,认真思考过后,才说:“千金楼塌后,少主就闭关破圣了。不过他一直以来都谈不上开心或不开心。”

施溪松口气:“好。”

施溪笑笑,他抱着千金,迎着烈火和光,紧随神农后面,踏入了光柱中。

【日升】之时。

他抬起头,眯了下眼,灵魂都好似化为一片纯白。

六州很多人都夸他是天才,艳羡于他的天赋,可施溪从穿越到现在,其实对这一切都没有实感。

云歌之前,他是迟钝游离的;云歌之后,被逼入世,他是痛苦封闭的。

直到生命的终点,才终于得到解脱。

回顾这一段旅程,施溪发现,确实如神农所言:这不是个很好的时代,但也没有很差。

至少他在千金楼,遇到了黄老,谣娘,徐平乐,遇到了各种各样鸡飞狗跳,有意思的邻居。

云歌城内,虽然风雨诡谲,王朝腐朽,但也有罗文遥挽大厦之将倾,有罗家满门忠烈赴死。高唐塔上,更是有钟永元的牺牲,翟子瑜的妥协。

世上是有很多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视践踏弱者。但在川罗沙海,也有那个在暗阁看了三千次日落的少女,在宣纸上,认真为每个人都记录过传奇。

金叶飘零的扶桑。

白雪皑皑的椿。

这是一个奇异的,美丽的,又疯狂的世界。

一面在鎏京,机械与煤油推动革命,人们高呼平等,与贵族对抗,活在罪恶与希望共存的机关巨城。

一面在云歌,皇权倾轧王室凋零后,百姓们含着泪背井离乡,舍生入死,只想拥立新的天下之主。

诸子百家,术法的对抗,思想的对抗,让这个时代足够混乱,但也足够精彩。就像在神农身上,他读懂了真正的“悯”。就像在纳兰拓的故事里,看到兵家永不熄灭的金色焰火,知道了胜利具体的意义。

“这个时代,没有很好,但也没有很差。”

施溪轻声重复神农的话,释然地笑了。

在他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终于不再抗拒这里。

历历过往走马灯般,闪过眼前,可他最后想到的人,果然是姬玦。

琅琊飞舟上,他俯身捧起他脸时,衣袍如血,黑发静落,眼神深冷而遥远,像亘古的银河。

徐平乐,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天权说你不择手段,可我认识的你,明明冷静又悲观。这算不算是现代的人通病,习惯了理性自私,习惯了权衡利弊,于是遇到不受控的事就想抽身。

你耳濡目染过那么多爱恨,在观众席上昏昏欲睡,所以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有一天深陷其中吧像你所厌烦的电影主人公一样,情绪大开大合。

挺好的。

施溪大脑中的弦轻动,仿佛迷雾散尽。他脸色苍白,垂下眼睫,淡淡笑了下。

他终于懂了徐平乐的很多眼神,懂了他的每一句“烦”。

仔细回忆起来,千金楼时期,许多许多微小的动作,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