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难免引人遐思,旁人多看两眼,奉星如惭愧地应下,真奇怪,明明他与柏兰冈再无什么波澜,可听了这话,倒像小时候做错了事被老师训导了也似。

比起周围悄然高立的耳目,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大律师点到收手,奉星如别过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若不是失态,简直想搓两把脸。婚也离了,他还在寄宿前夫的屋檐下,多少有些不像话。窥探的视线太多,因此他没有格外留意――对座柏淑美的端详,柏闲璋的审视。柏千乐手肘碰碰他,“哥,金律师跟你说过什么?”

奉星如想了一想,其实也没有不可告人之处,但话到嘴边,他改口了:“也没什么,他好意关心罢了。”

他们讨论了许多,奉星如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柏闲璋或者谁的目光看来,他便颔首附和,一整晚下来,精神上就有些疲倦。与柏家人一道送客后,他们并立廊前,柏闲璋垂眼向他,眼皮那样薄,奉星如却恍惚错觉他的目光深重。

“我擅自拍板,打得就是他们措手不及。家里还不知道我和老五的决定,花那么多钱赎老二,他们势必反对。难免有声音,我走之后,一切交给千乐,如果他们来闹,闹你也好闹家里也好,你都不要管,只由千乐应对。嘴脸实在难看的,打我电话,我来解决。”

他侧身,点名:“千乐,除了外面,也要注意家里的动向,记住了?你星如哥是老二的人,在他们眼里等同于老二,太扎眼,你要保护好。”

柏千乐严肃应下。奉星如对他是信任的――同时有种微妙的时候倒错感,十年前他庇佑的年青人,如今羽翼已成,反过来庇佑他了,感慨之外,更有一种岁月逼人的沧桑。人总是难以直面衰老和羸弱,从前再多的委曲也受尽了,这点违心,奉星如能自己消化。

像是争分夺秒,用过早饭,柏闲璋就带着大秘出发。全家起了个大早,为他们送行。

奉星如站在柏淑美、柏千乐之后,目睹着烟尘远去,他心里也空滞,陷落――他有意回避柏闲璋不假,但男人从前那样遮天蔽日,无须刻意搜寻,只要瓦上三寸青天未坍,他便终日矗立。习惯,亦或潜移默化,它的力量令人后怕。

柏闲璋没有来得及见到柏兰冈――本来这也是违规,但押送的卫兵是柏淑美的亲卫,途径常青山脚下,车队稍驻片刻。没人下车,也没人登车――两道目光,穿越玻璃内外交汇。

一时言语哽扼。奉星如话到嘴边,陡然望见男人受过搓磨之后的俊荣不复,都落了空――因为毫无意义。男人倒是没有他这样起伏不定的心潮,或许也有,但他不形于色,只在车窗掩上完全阻断前,轻微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