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发笑?难道并不认可君父之言?
嬴政面上有怒色浮现是,目光威严地看着扶苏。
大秦的皇帝尊贵无比,不可冒犯,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然而,他刚要出言训诫扶苏,却见扶苏已经收敛了笑,躬身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是扶苏失礼了,还请陛下降罪。”
嬴政顿时如鲠在喉,有火发不出。
“扶苏。”嬴政怒发冲冠,目光冰冷,“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扶苏自然知道,扶苏是对君父说话。”扶苏言语恭敬,刻意加重了“君父”这两个字。
嬴政不禁一怔,想到了自己先前和扶苏的对话。
他感慨扶苏很久不曾叫过他父亲了,扶苏则回答“君在父前”,此时此刻的这一幕,不正是应了先前的对话吗?
扶苏在嘲讽他这个父亲,明明是他以帝王身份压制扶苏,却怪扶苏为何不亲近他。
嬴政恍然,随即嗤笑一声,神情嘲讽地看着扶苏:“朕的长公子,你是不是很委屈啊?你是不是在想,明明是朕以君臣身份压制于你,却又怪你不肯唤朕一声‘父亲’?”
扶苏沉默片刻,道:“扶苏不敢。”
“不敢?”嬴政的笑声更大了,笑得扶苏惊疑不定。
许久之后,嬴政才收了笑,肃然道:“扶苏,你可还记得,你是大秦的公子,是朕的儿子?”
“扶苏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扶苏的眉头很快皱了一下,又松开。
嬴政接着问道:“那你可曾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扶苏琢磨着嬴政的意思,但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明白。
嬴政嗤笑了一声:“你可知,朕当年从赵国回秦,是如何面对你的祖父、曾祖父等人的?”
扶苏摇头。
陛下九岁时返回秦国,那时世上焉有扶苏?
只是,陛下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难道是有什么深意?
扶苏似乎隐约领会了嬴政的意思,又似乎并没有,不禁皱眉沉思。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暮色四合,身边早已不见了嬴政的身影。
扶苏神色茫然地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吩咐找来咸阳宫里年纪最大的侍者和宫女,想从他们嘴里听听父亲幼年时的经历。
他有一种预感,他可以从那些过往的事迹中找到答案。
一个,能和父亲和平相处的答案;一个,能教会他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长公子的答案。
......
时间疏忽一过,又是几日。
这些天,云清有时会离开自己的宫殿,绕着整座咸阳宫散步,有时会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眺望远方。
嬴政已经知道精卫是在看咸阳城中的民众,有时得空,便会来陪伴精卫。
但更多时候,陪在精卫身侧的是嬴阴嫚。
扶苏偶尔也会出现,但他并不像嬴阴嫚一样整日陪在精卫身边,而是时不时离开,再时不时出现。
随着他的每一次消失又出现,他整个人越发沉默,就像一块从炉灶里取出来扔到水里的铁,失去了温度,变得冷硬。
精卫对扶苏的变化似乎并不感兴趣,又或许,这些都在祂预料之中,所以祂才没有过问。
倒是嬴阴嫚在扶苏走后,好奇地问精卫:“殿下,兄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默?”
她说这话的时候,精卫正侧着身子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细细研读。
而大秦公主嬴阴嫚,这个始皇最宠爱的女儿,坐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华丽的裙摆像花瓣一样层层铺开,处于花蕊位置的她面朝精卫,双手抱住精卫的小腿,把脑袋枕在精卫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