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她摘掉玄色手衣,露出细长洁白的手指。
“你还没说,你是如何进入竹林的?竹林的主人,与你素不相识。”
既然已经将他们“请来”,丛不芜不信她不知晓:“无可奉告。”
安问柳点点头,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仍旧对着她的视线,一指轻勾,勾来一缕游魂。
柳仙长的幽魂只有薄薄一片,腿脚汇作一团,浮荡在安问柳近前。
依旧是熟悉的阔面吊眼,眉心一个血窟窿,让他看起来更加有伤风化。
游魂欲作跪地之姿,安问柳轻轻摩挲指尖,它便大口一张,脸面怪异扭曲,宽鼻挤在眼中,沧然散去了。
她不言不语,捏碎了柳仙长的残魂。
明有河看在眼里,心道:好一个下马威。
安问柳绝非善类,他不动声色地向丛不芜移了几寸。
斐禁总是游离在外,此时连呼吸也微不可闻,仿佛浑然没了存在。
“仙门不养朽木。”安问柳缓缓起身,“让诸位见笑了。”
厚重的垂幔落下一层阴影,恰好覆住她的眉眼。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丛不芜:“东湖。”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并非你要往何处去。”
“安府主何须明知故问?”
“哈。”安问柳笑出来,又说,“你有此等慧根,不为仙门效力,当真屈才。”
丛不芜不接此话,反而道:“柳仙长应该与你关系匪浅。”
安问柳细细打量着她,话音清晰道:“不错。但他只是在我近前伺候,算不上正式子弟。”
那就是心腹肱骨了。
丛不芜细道疑思,“柳仙长只剩最后一残魂,投胎只能轮回畜生道。此人如此丧尽天良,生生世世为人鱼肉,不是更好吗?”
柳仙长贪心不足,给他一个痛快,是便宜了他。
安问柳从她的话里咂摸出一些不甚明显的咄咄逼人,于是收起居高临下的审视,薄唇微启,冷哼一声,简单道:“蠢材。”
这就是答案。
丛不芜知道她是在骂柳仙长,不禁扬了扬眉。
安问柳像是站够了,也看够了,对丛不芜失了仅有的兴致。
她复又坐下,喃喃自语道:“我说怎么总不见她来。”
安问柳毫不避人,只是倨傲作祟。
她太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不屑于心生防备。
这个“她”不难听出缠绵眷恋,个中意味像是别有洞天,丛不芜大概猜到了是谁。
一时间,她的心绪有些微妙。
明有河的面色也变一变。
安问柳自嘲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她像是当真被气到了,只是身居高位,发作起来也并不显山露水。
丛不芜闭口不言。
明有河敛目谨思。
安问柳两手在腿上交叠,问道:“竹西知道你们入城吗?”
丛不芜:“不知。”
安问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分不清她对“不知”两个字是满意,抑或不满。
好半晌,她才道:“不知便好,这等闲事,还是不要烦扰她了。”
殿内寂静无比,气氛愈发诡异,脉脉暗流涌伏,丛不芜身上的铜钱在隐隐躁动,身侧一枚,发出些许微光。
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按上住它,她的心头划过一丝难言的晦暗。
安问柳:“你们去了靳氏地界,想必也晓得一些问鹊前尘了。”
“没有。”丛不芜说,“我们一无所知。”
这不是诳言,她是当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