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然风不止。”丛不芜没有看他,话音有些缥缈:“阿淇,你不是想为你娘亲找回一个公道?”
公道?
鼠婴面露犹豫,先是重重点头,很快又摇头否认 ,无边无际的恐惧渐渐将他淹没。
“不找了,我们先回家去。”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这会儿又怕什么。”
明有河乜斜过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骑虎难下,鼠婴的退堂鼓打得太晚了些。
天上四人哪有肯放人离开的意思,如果丛不芜胆敢露出丝毫违抗之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四把剑就不是踩在他们脚下,而是劈头斩下来了。
“我们是走不了了。”明有河道,“不过也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天上的人自持身份,淡淡睥睨,并不下来。
丛不芜微微扬起头,出声询问:“敢问诸位仙长,贵府府主尊姓大名?”
四人彼此相视少顷,一人睐睐眼睛,答道:“安问柳。”
丛不芜点头,态度常常:“好名字。”
她先前还想过,“问鹊城”中柳色青青,一只喜鹊也不见,改名为“问柳城”才是名副其实,原来竟在不知不觉间歪打正着知道了府主名讳。
鼠婴走投无路,又把目光投向斐禁,松开丛不芜的衣袖,小跑两步,抱住他的腿。
“斐禁,带我飞吧,我害怕这里。”
他的左眼珠半掉不掉,莫名的惧意突如其来,实在耐人寻味。
斐禁不动如山。
他也不打算走。
丛不芜分毫析厘,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猜想。
明有河也垂下惯常勾起的唇角,不计前嫌地一步移到斐禁身边,悄声问鼠婴:“小孩儿,你生前不会是安氏仙府里的人吧?”
鼠婴一僵,左边一个斐禁,右边一个明有河,进退两难跋前疐后,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对,只能将左眼珠往里塞了塞。
他含糊不清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睛长回去,鼠婴却不说要走了。
他低低怯怯:“我知道,娘亲一直想知道生前往事……为了娘亲……”
丛不芜浅浅睬视,不置一词,转头对天上耐心即将告罄的四人道:“烦请带路吧。”
她话里话外只有礼数,不见一点谄媚恭维,更没有胆怯畏惧与无所适从。
剑上四人思绪莫辩,不约而同向已经驾鹤西去的柳仙长投了一眼,见他被一击毙命,死状堪称凄惨,四人神态更是各异。
仙府高门直耸入云,精雕细刻的柳叶细纹无处不在。
丛不芜凝眸,视线上移,果然在层台累榭上空看到了飘荡的青色仙府禁制。
酒楼里的那些法阵多则多矣,可眼前这个,才是她要小心应对的。
一入府门,鼠婴浑身血肉一颤,瞬息之间被打回原形。
他半点也不敢张扬,可怜巴巴地缩在明有河怀里,双眶中没有瞳孔,却能看出他恹恹蔫蔫,精神不济。
安问柳高居殿中,半数青丝藏于冕内,高冕之上,金线绕行。
她的府主之位,是在灵山受封。
丛不芜对这些金线何其熟悉,但她从未听说过此人。
“问柳”二字,闻所未闻。
冕上珠链自耳后绕过,垂落胸前,安问柳既是一城之主,自然矜贵不可方物。
丛不芜百年所见,安问柳是第一个将金与玄穿得这样好看的女人。
她杏眼长眉,年岁很轻。
但眉锋太利,极有压迫感。
安问柳对明有河、斐禁混不在意,锐利眸光直直锁紧丛不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