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石像是深不见底的一汪水塘。
早起?的晨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落在姜辞盈的头上, 仿佛如幻觉般, 孔成玉立在下首,像是淹没?在其中的一株荷, 清水在她脚底泛起?粼粼的波光。
姜辞盈静静看着她,如莲上垂眸的菩萨。
可不知道为什么, 孔成玉总隐隐觉得母亲似乎并不愿意见到自己,然?而?每每看见对方为了自己翻阅书籍,耐心教导的样子,她又怀疑那样的想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时光流转, 孔成玉日渐长大。父亲孔怀素渐渐退居幕后,母亲姜辞盈久居儒宗不出,孔家的嫡系血脉,活跃在人前的只剩下孔成玉一人。
因为父母的放手与支持,孔成玉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顺利继承了孔家家主,甚至以女子之身做到了天?子近臣的位置。
孔成玉离经叛道,天?生异类,但同样,她也是在孔家近乎不可能的包容中长大的孩子。
以至于在某些时候她会想,自己何以能得到父母这样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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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依旧战鼓轰鸣,号角声动,排山倒海,而?儒宗却始终如七百年如一日地安静。
尚贤峰庭院曲折的回廊下,一盏盏长明灯静静燃烧。
孔成玉推开门时,发现孔怀素也在。他背对着门,目光哀切,几乎算得上恳求。听?见推门的动静,他回头,那双悲伤的眼睛也同样看向孔成玉。
姜辞盈端坐着,膝上横放着一柄长剑,正用一方素白的软布,仔细地擦拭着剑身。
这把剑长久地悬置于冰冷的剑架之上,孔成玉曾经以为那是一件装饰品,直到姜让尘风尘仆仆来到青城,孔成玉才?从她口中得知,姜辞盈曾经是姜夫人收下最?出色的弟子。
青城离徐州太远,二十年太久,久远到现在,人人只记得明鬼峰主姜夫人,不记得剑客姜辞盈。
孔怀素沉默开口:“姜辞盈,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也许是年岁大了,亲眼目睹徐潜山撒手人寰,听?闻云麾将?军战死殉国的噩耗……那么多故人死在我前头,我已?没?了心气,心灰意冷,不愿意见到身边人陷入危险之中了。”
孔怀素嘴唇有一丝颤抖:“这些年我不曾打扰过你,对成玉也算尽心尽力,你能不能看在这二十余载夫妻情分上,留下来呢?”
姜辞盈缓缓抬起?眼,看他:“孔怀素,你是因为徐掌门的死,因为云麾将?军殉国,才?没?了心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