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从一开始,你不就一直在逃避吗?”
孔怀素神色变化:“……”
姜辞盈缓缓站起?,开口:“你的长兄孔思瑾长怀嫉妒之心,从未停止过对自己亲兄弟的猜忌与妒忌,最?终选择归顺靺鞨,背弃中原。你知道这件事?,却畏惧人言,不敢将?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孔子昕与郭郡两位前辈当年被排挤出了儒宗,你作为他们的亲人,不曾发过一言,跟着孔思瑾亲眼看着他们离开。”
“你原本想着,只要能相安无事?地维持着孔氏的名?声,守好?孔圣给?留下的贤名?。因此,当孔思瑾东窗事?发,你第一时间与他切割,并且主动上表辞去儒宗掌门的位置,这样的姿态,反而?让开阳挽留你下来。”
“你这一代的孔氏,名?满天?下者有之,大奸大恶者有之。你想要孔家从这风口浪尖中暂且隐退,需要一个身世清白,毫无根基,却又足以撑起?门面的女子,所?以你看中了我。”
姜辞盈静静看着他,双眼如潭水幽深:“你要撑起风雨飘摇的孔家,但一事?未成,已?经有许多人为孔家所牺牲了。”
孔怀素眼睫颤了颤:“……是我对不起你。”
姜辞盈道:“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
孔怀素一顿,眼中是复杂难辨的情绪,苦笑道:“辞盈,无论你信不信,当年我娶你的事?情虽然?有利用,但我对你是有真心的。”
他有些疲惫:“为了你心中的道理,死不必死之死。这些年你对我,不是太狠心了吗?”
姜辞盈看着这个将她半生困在儒宗的男子,似悲非悲地叹了一口气:“孔怀素,你的真心对我有什么用呢?”
天?际渐亮,四周无比安静,他们明明远在儒宗,却仿佛能听?到青城城门处传来的激战声。
栖息在儒宗的鸟雀被惊动,成群掠过灰白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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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子昕殉城,孔思瑾归顺靺鞨之后,孔怀素从家中幺子,忽然?变成了孔家的掌门人。
那让天?下哗然?的投诚真相让孔怀素不敢开口,他害怕孔家百年基业在他手中毁于一旦,更害怕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无数个深夜,他坐于灯下,长久地看着那封君子帖,他的兄长与夫人就在那里无声地注视着他,他们的目光如同芒刺,而?孔怀素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他的人生在孔思瑾与孔子昕的衬托下显得黯淡无光,直到那一天?,孔怀素晦暗的世界中忽然?走进一个人。
那年的守城之战,儒宗死伤惨重,青城的伤痛还没?有平复。远在徐州的姜夫人听?闻殉城而?亡孔氏夫妇的事?迹,已?封炉不再?铸剑的她为此再?次开炉,铸君子帖一柄。
那时一夜细雨初歇,庭院中湿气氤氲。
单薄如铜钱般的残花片片零落,被往来脚步践踏入泥。孔怀素心事?重重地踏过这片狼藉的落英,忽然?一人身如剑影,映入他的眼底。
“我师父是徐州姜夫人,我是她门下弟子姜辞盈。因感念孔氏前辈至英烈,特至儒宗送剑,聊表哀思。”
“……”
那一刹那,初见少年时的意气风光,在晨光中绽放。那一眼的惊艳,令孔怀素此后阅尽天?下颜色,却再?无一瞬能与此际相提并论。
在满园的牡丹中,晨光与雨气仿佛都在发光。如此佳人,令天?地间的一切喧嚣悄然?退去。
徐州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那一刻的姜辞盈,年轻得耀眼,周身洋溢着一种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艳极盛极,光华灼灼如牡丹。
她只是朝着孔怀素眨了眨眼,就像要把他烫坏了。
孔圣说,诗百篇,思无邪。
孔圣说,窈窕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