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奚玉生与这四人并不相识,也清楚这些不过是几十年?前的旧影,却仍是被眼前的画面震得双耳嗡鸣,心脏千刀万剐地痛起?来,紧咬着的牙齿刺破了口腔,血液的甜腥在口中?弥漫。奚玉生握着拳头?,死死地将脑中?的弦绷紧,让自己保持镇定?,局外旁观。
耳边响起?了哭声,是守城的将士低头?抹了眼泪,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将军”。
奚玉生转头?去看霍灼音,却见她仍站于?高处,脊背打得很直,那一身银铠在风沙之中?也显得格外锃亮,飞舞的发丝纷乱她的眉眼,却仍未将那些坚毅动摇一分一毫。
她的侧脸极为冷漠,方才那一瞬的动容已然完全消失,她依旧是坚不可摧的模样。
见她久久不应,永嘉帝抬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便见一人抽刀上前,行?至第一辆囚车前。手起?刀落,照着那卡在小窗外的头?颅便是一刀,年?长者的脑袋滚落在地,热血抛洒。
奚玉生宛如一箭穿心,滚落了眼泪,“不要……”
城墙之上哭声大起?,月凤士兵悲喊着将军。
砍下?敌将头?颅,大夏几十万将士士气大涨,又开始将长枪往地上砸,喊着:“杀!杀!杀!”
然而霍家人未言一语,不管是囚笼中?的三人,抑或是城墙上的霍灼音,皆沉默着。
永嘉帝二次抬手,第二辆囚车的年轻人脑袋落地。
奚玉生浑身颤抖着,那断颈喷出?的血,染得土地赤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永嘉帝第三次抬手,霍灼音的兄长又少一位。
她却无动于?衷,面上脸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冷漠得t?犹如看着路边的蚂蚁被蹍死,好像是个无知无觉,不会疼痛之人。
墙头?之上,忽而有人唱起?哀歌,零零散散,开始有人附和?。那是一种奚玉生听?不懂的语言,应是相隔京城千万里的月凤所流传的古老?方言,腔调悲伤而悠扬,似乎是一首送别故人或是告慰亡灵的曲调,伴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听?得奚玉生肝肠寸断。
此时的奚玉生并非心向月凤,但也不属于?城外入侵的大夏。他被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哀于?生命的流逝,哀于?战乱带来的灭亡。
哀于?霍灼音亲眼面对父兄之死的痛苦。
永嘉帝再一次扬手,做了斩首的手势,将士拎着沾满鲜血的刀停在最后一个年?轻男子的囚笼前。
“灼音!”就在此刻,那人忽然撕扯着铁链,爆发出?强劲的力量,猛地扑在铁笼上,挣得周围拽着铁链的士兵跌倒。
他鲜血淋漓的双手死死地抓着铁栏,一仰头?,糟乱的头?发中?那一双赤红而明亮的眼睛,好似滚烫的火焰灼人,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吼声振聋发聩:“父亲让我代为转告你,月凤城门只可破,不可开!纵使霍家?满门尽死贼手,也绝不可让城、门、一、寸!!!”
这吼声被喧嚣的狂风卷得漫天散落,绵延千里,足以?传到每一个月凤人的耳中?。
哀歌化作失声痛哭,咆哮的风声里掺杂了洪亮的号角,震天的战鼓,几十万人的齐吼,却依然压不住那铮铮作响的铁骨声。
士兵将锁链狠狠一拽,那声音嘹亮的年?轻人便死死地卡在小铁窗里,他发疯地挣扎,爆发出?愤怒的嘶吼,使得囚车周边的士兵都使出?全身的力气绷紧铁链。
伴着一刀落下?,挣扎扑腾的身体便没了生息,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喷涌的血雨之中?,那双眼睛仍死死地瞪着,到最后都没合上。
永嘉帝让将士将这几颗头?颅挑在长枪之上挂着,远远看去,好似耀武扬威地左右挥动。
奚玉生已无力再看,闭上双眼,月凤将士的痛苦,霍灼音的静默,皆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