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哪儿?去了哪儿?”

楚文天别过了头。

“爸,妈走了……”

楚天桥仿佛化身雕塑,就这么顿了许久。

“天桥……天桥……我真的以为她当年被撕票了!”

沈晓婧靠了过来。

“我也没想到,她居然落得这么凄凉……”

这个节骨眼上,她很想落两滴泪。

可楚天桥将她照顾得太好,她连悲伤的事都想不起来。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能努力地哀嚎,让别人看起来觉得她很悲伤。

我有些想笑。

我抓住她偷到家里的保险柜密码,打开保险柜偷钱时,她也是这样哀嚎。

同样的,也没有一滴泪。

我好想看看,楚天桥会不会也和我父母一般,眼盲心瞎,被她的把戏蒙骗。

可我看向他时,却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那是一条时间的长河,楚天桥处于末端,努力往上游走。

每走一步,身边就会飘过一个记忆片段。

登上首富,老来得子,公司上市,老三出生,拿到第一百张个体户营业执照……

他未在这些记忆片段前驻足。

却唯独会停留在,每一年的秋天,他带上我最喜欢的烤鸭,站在我的墓前。

时间的河奔流不息,他停留的记忆片段也从银发退回青丝。

身旁的楚文天,从四十三岁,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的雄才韬略,到三十岁,牵着老婆的手,正值而立。

再到二十岁,留洋归来的意气风发,再到十岁的梗着脖子愣头愣脑对墓碑磕头。

最后,是四岁的他,穿着脏兮兮的衣裳,跪在我坟前。

“爸,我记得妈妈,她很美很美,她是我见过最美,最厉害的女人。”

楚天桥笑了。

他再度迈开腿,走向时间长河的上游。

越南的枪林弹雨,在时间长河中回响。

他苦苦寻着,最终停在了一个记忆片段之前。

那是一个夜晚。

在越南那满是蚊虫的山林里,他指着月亮。

“文心,等我回去有了功勋,我上门提亲,你爸应该不会再嫌弃我了吧?”

靠在他身旁的姑娘,穿着军装,扎着一对麻花辫。

明眸皓齿,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不由得愣住了。

四十年了,我都忘记了我长什么模样。

没想到他却记得那么清楚。

他记忆中的我,依偎在他怀里。

“反正肯定是要嫁给你的,你也是反正都要娶我的,对吧?”

他点头。

记忆中的我,吻上了他的唇。

“早晚都要结婚,干脆今天就洞房吧!”

“在战场上入洞房,我们也算千古第一了!”

我忍不住笑了。

“臭不要脸,这码子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云雨之后,他再度看向了月亮。

“文心,你跟你爸说说。”

“反正我都要娶你的,让他别卡这么严。”

老年的他,看着这幅记忆碎片,嘿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