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五年前退休后，就在我和晓冉定居的城市买了套小房子，每天侍弄花草，周末雷打不动地来给我做红烧肉。

他鬓角的白发更多了，却总爱说：“现在日子才叫日子。”

画展结束那天，父亲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眼圈红红的。

“是你妈。” 他搓着手，有些局促，

“说苏阳...... 想看看你。”

我沉默了片刻。

这些年，母亲很少联系我们，偶尔的电话也总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倒是去年冬天，我在社区做志愿辅导，碰到一个被父母逼着练琴、偷偷用刀片划手的小男孩，突然就想起了苏阳。

我托人给母亲带了本自己写的绘本，讲的是两个男孩如何学会分享与尊重。

见面的地方约在茶馆。

母亲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染得乌黑，却遮不住发根的灰白。

苏阳坐在她身边，穿着职业套装，手指上没有小提琴茧，倒有不少倒刺 他最终没能成为小提琴家，高中毕业后就娶了媳妇，后来又离了，现在在超市做收银员。

“你...... 过得真好。” 母亲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羡慕，也有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爸跟我说，你开画展了。”

苏阳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茶。

中途他去洗手间，我也跟了出去。

第9章

镜子前，苏阳突然说：“小时候......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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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那时候不懂事，总抢你的东西。”

我看着他眼角的细纹，想起小时候那个抢糖吃、剪我头发的小男孩，心里突然就松了。

“都过去了。” 我递过一张纸巾，

“我现在做儿童心理辅导，见过很多像我们小时候一样的家庭。其实...... 你那时候也挺可怜的，被架在‘宝贝’的位置上，连哭都得看大人脸色。”

苏阳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和当年那个撒泼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回去时，父亲在茶馆门口等我，手里拎着我爱吃的糖炒栗子。

“聊得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剥开一颗栗子，塞到他嘴里：

“爸，下周带妈和苏阳来家里吃饭吧，我做红烧肉。”

父亲愣住了，随即眼眶就红了。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母亲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和晓冉忙前忙后，突然说：“健健，你左耳...... 还疼吗？”

我笑着摇头：“早不疼了。”

苏阳给我夹了块排骨：“哥，你做的比妈做的好吃。”

母亲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偷偷翘了起来。

饭后，晓冉陪父亲下棋，母亲在厨房帮我洗碗。

水流哗哗地响，母亲突然说：

“那时候，是我糊涂。总觉得你弟弟身体弱，得使劲疼他，反倒把你忘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后来你爸带你去城里，我夜里总睡不着，想着你是不是还在哭......”

我关掉水龙头，转身抱了抱她。

母亲的背很瘦弱，像棵被风吹弯的芦苇。

“妈，” 我轻声说，

“我知道你不是不爱我，只是那时候，你还没学会怎么爱两个孩子。”

母亲的眼泪落在我的肩膀上，滚烫滚烫的。

傍晚送他们回去时，苏阳塞给我一个布包：“这是我攒钱给你买的，听说你喜欢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