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 我甩开他的手,掌心留下四个血印。
母亲立刻尖叫起来:“看看!才多大点就这么多心眼!建国你看清楚,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把我们领进调解室,温和地问我:
“健健想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我看着父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又看看母亲扭曲的脸,小声却坚定地说:
“我跟爸爸。”
母亲像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打我,被工作人员死死拦住。
她在走廊里哭喊咒骂,声音穿透紧闭的门,扎得人耳朵疼。
离婚协议签完字时,父亲的手一直在抖,他把属于我的那页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揣着稀世珍宝。
我们暂时住在奶奶家。
奶奶的头发全白了,抱着我哭了整整一下午,用剪刀剪掉我的头发,说:
“从头开始,咱健健以后都是好日子。”
新剪的寸头很精神,但也很显眼,却让人踏实。
5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母亲就带着弟弟找上门。
弟弟趁我不注意,往我书包里塞了只蚂蚱,吓得我尖叫,他却拍着手笑。
有天放学,他堵在巷口,手里攥着把小刀,恶狠狠地说:
“你不跟我回家,我就划破你的脸。”
母亲站在远处看着,假装没看见。
更让人心烦的是,母亲每天在村里游荡,见人就抹眼泪:
“我那苦命的健健啊,跟着他爸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瘦得像根柴火......”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有同情,有怀疑,像细小的针,扎得人难受。
父亲夜里总是唉声叹气,烟抽得更凶了。
某天早上,他突然说:
“健健,爸带你去城里打工,咱离这儿远远的。”
出发前一天,奶奶把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塞给父亲,又往包里塞了好几件棉衣:
“城里冷,照顾好健健,别让他受委屈。”
她拉着我的手,反复摩挲:“有空就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想你。”
天还没亮,父亲就背着行李,牵着我往车站走。
第8章
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
经过村口时,我恍惚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身影,头发被风吹得乱舞,像母亲。
可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里只有空荡荡的风。
火车轰隆隆地往前开,窗外的树影连成一片绿色的河。
我靠在父亲肩上,轻声问:
“爸,妈妈是不是从来都不爱我?”
父亲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他不是不爱,是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歹了。”
左耳越来越听不清声音,火车的轰鸣在那只耳朵里,变成模糊的嗡嗡声。
但我听得清父亲的话,记得他说 “以后不用再让着谁了”。
道理我都懂,可心里像被挖了个小洞,风灌进去,呜呜地响,带着说不清的酸涩。
父亲从包里掏出个苹果,用小刀削得干干净净,切成小块喂我。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手上的老茧上,闪着温暖的光。
我咬着苹果,甜津津的汁水漫过喉咙,突然觉得,就算左耳听不见了,就算要走很远的路,只要跟着爸爸,就不怕。
十年后。
二十八岁的我站在画展中心的展厅里,看着自己笔下的《穗月》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画布上,金色的麦穗在阳光下起伏,一个寸头的小男孩蹲在地里,手里攥着半捧麦粒,远处是模糊的自行车轮印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