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一挥手,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态度恭敬地引着谢云姝走向村外那片临时驻扎的营地。

营地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铁甲森森,气氛凝重。

所有的士兵都面带哀色,看向谢云姝的眼神混杂着审视、怀疑,以及一丝微弱的期盼。

尸体停放在一顶独立的营帐内。

帐帘掀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腐烂与药草的怪异气味便涌了出来。

一名二十多岁的男人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面色青紫,嘴唇发黑,双目圆睁,仿佛死前见到了什么极度恐惧之事。

顾长风站在一旁,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谢云姝的眼神却平静如水。

她戴上一副薄如蝉翼的牛皮手套,先是俯身仔细查看了死者的口鼻、眼睑和指甲。

“将军,他昨夜回帐后,可曾呕吐过?”她问。

顾长风一怔,回忆片刻,摇了摇头:“并未听见动静。他素来浅眠,若有不适,帐外的亲兵定能察觉。”

谢云姝没再说话,指尖轻轻按压死者的腹部,又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眼皮,凑近了,用一根银针探了探他的喉口。

整个营帐里,只听得到她手套摩擦衣物的细微声响,和帐外风吹旗幡的呼啸。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终于,她直起身,摘下手套,目光落回顾长风那张焦灼的脸上。

“是中毒。”

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顾长风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戾气。

“中毒?军中粮草饮水皆是统一配给,绝无私藏毒物的可能!”

“他昨夜回营后,水米未进,直接就睡下了!怎么可能中毒?”

谢云姝的目光再次落到死者那青紫的脸上,像是没听到顾长风的怒吼,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最近,是不是时常觉得乏力嗜睡,胃口也不太好?”

顾长风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答道。

“是。他说北疆天寒,许是冻着了,总觉得身上没劲,吃什么都没味道。我还笑他,说他这是想长安城里的姑娘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懊悔。

“他还说,偶尔心口会发闷,像有石头堵着。”

谢云姝点了点头,眼神里是一种了然的清明。

“那就对了。这不是急毒,是慢毒。毒素早已潜伏在他体内,一日日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兰溪村,不过是他毒发的终点罢了。”

顾长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踉跄一步,声音都在发颤。

“慢毒……是什么毒?是什么毒能让人在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害!”

◇ 第19章

谢云姝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许多年前,兰溪村茅屋的书房中。

她去给他送宵夜,他正埋首于一堆故纸旧籍中。

见她来了,他笑着拉她坐下,指着一本泛黄的医典,眉飞色舞地讲给她听。

“云姝你看,这书上说,有一种西域奇草,名为‘乌头缠’。”

“它本身无毒,晒干了磨成粉,混在茶水里,只会让人略感乏力。”

“可一旦与甘草同食,便会化为穿肠剧毒,三日之内,心脉尽断,神仙难救。”

“还有这个,寻常的豆蔻,若是配上……”

那些被她当成趣闻听过的,关于草药、关于食物相克的知识,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看到了死者发黑的嘴唇,想起了军医帐中那股浓郁的甘草药味。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