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夜色如墨,将整个沈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沈复临回到书房,身上还带着御厨房里那股甜腻的桂花香,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积雪,一动不动,直到身体的温度被寒夜彻底浸透。
“去,”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把下午在多宝阁刻字的东西拿来。”
小厮阿四不敢多问,连忙捧来一个半旧的木匣。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温润的羊脂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芙蓉。
上面,还篆刻着谢云姝的姓名。
沈复临拿起那支玉簪,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指尖摩挲着花瓣的轮廓,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那是三年前他用自己抄书攒下的所有银钱换来的。
他曾想过,等和她表露心意,就亲手为她戴上。
“阿四,”他将匣子合上,推了过去:“你找个最可靠的人,连夜出城,去兰溪村。”
阿四一愣:“大人,这……”
沈复临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
“把这个交给谢云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告诉她,是我对不起她。让她……回来。”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像是一声破碎的叹息。
与此同时,兰溪村村口。
一辆朴素的马车在颠簸中缓缓停下,车帘掀开,谢云姝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风雪已经停了,泥土的气息混着融雪的寒意,扑面而来。
还是那个破败的村口,还是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
“哎哟,那不是云姝丫头吗?”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村庄的宁静,几个原本在村口闲聊的妇人远远看见她,眼睛顿时亮了。
他们一改往日那鄙夷又避讳的神色,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个个快步围了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云姝啊,你可算回来了!复临那孩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就是啊!咱们兰溪村出了状元郎,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他现在在京城当大官,什么时候也回来给祖宗磕个头啊?”
“可不是嘛!当了翰林院学士,可不能忘了本!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可都盼着他能回来,修修路,建个祠堂,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一张张贪婪的嘴脸,一句句理所当然的索取,像无数只苍蝇,嗡嗡作响。
谢云姝看着他们,心里只觉得可笑。
当初沈复临十年寒窗,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这些人是怎么做的?
他们骂她是“不祥人”,骂沈复临是“小野种”,避他们如蛇蝎。
她为了给他凑齐去京城赶考的盘缠,没日没夜地给人浆洗衣物,帮人抄录书卷,手指磨出了血泡,全都是因为他们的克扣和刁难。
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就成了他们口中“咱们兰溪村的状元郎”。
于是这些人便都理所当然地忘了自己过去的嘴脸,理直气壮地想来分一杯羹。
凭什么?
◇ 第16章
谢云姝心底的寒意比这冬日的残雪更甚。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如她验尸时手里的刀,锋利而冰冷。
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云姝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
“他不会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冰湖,字字清晰。
“这辈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