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姝怔怔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里酸涩到无以复加。
她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手指冻得僵硬才缓慢收起剪刀,一步一步走回房间。
屋内寂静,她坐到书案前,取出找先生代写的信:
【复临:
我离开长安后,不必再为我的恩情挂怀,也不用再顾虑旁人的流言蜚语。
从今往后,你可安心接受公主的情意,无须有愧于我。
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从未想过挟恩图报,唯盼你好而已。
七年旧事,到此为止。
往后,你会在长安大展宏图,我也该继续自己的路,各生欢喜,各自安好。
愿你与公主白首偕老,至于你我之间,往后,便死生不必相见了。】
写完,她把信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拿上包袱轻轻合上房门。
马车候在巷口,谢云姝上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沈府。
很快,马蹄踏破积雪,她放下轿帘,将视线从长安的街景收回。
也彻底将七年的情谊和那个叫沈复临的人,永远留在了身后的漫天飞雪里。
◇ 第8章
沈府门前,积雪已被马蹄碾碎。
谢云姝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辙印,很快被雪掩埋。
一个青衣侍女一直藏身廊下阴影里,直到那辆马车彻底看不见了,她才缓缓走出来,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竹筒,将已写好的纸条塞进鸽脚。
手指一弹,白羽鸽子扑棱着翅膀冲天而起,在灰蒙蒙的暮色中飞向皇宫方向。
长乐宫内,暖香浮动,金炉里檀烟袅袅。
攸宁公主正坐在妆台前,一身银鼠皮褂衬得肌肤胜雪。
沈复临立在她身后,两指捏着一支珠钗,在铜镜前比划。
“这根太素了,”攸宁公主笑盈盈地望他:“你觉得哪支更好?”
沈复临低头凝着案上珠翠,却半晌没动静。
他眼神落在镜面的面容上,却像透过水雾,看不清焦点。
攸宁公主收敛笑容,把铜镜斜推过去:“怎么?今日心思不定,是不是昨夜酒还未醒?”
沈复临回神极慢,像是刚从别处游离回来。
“没有,”他声音淡淡:“只是有些乏。”
攸宁公主盯着他的脸色,不放过任何细微变化。
“你方才入宫时,可是遇到什么事?还是……有人让你放心不下?”
沈复临垂眸没有接话,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谢云姝方才修梅的背影,还有她最后那句话
“沈复临,除夕快乐。”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记得两人的第一年出席,他便对她说过除夕快乐,可谢云姝却说他们年年日日在一起,不需要说这些生疏的礼数之言。
这些日子,她情绪总是不稳,他本以为只是因为她工事劳累,如今想来,每一个细节都叫人心慌起来。
腰间忽然一松,攸宁公主已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鸳鸯香囊,他怔了瞬,下意识要去夺回。
“沈郎,这香囊可是我亲手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绣的。”
攸宁公主摊开手掌给他看,纤白指尖有几点红痕。
“为了这个,我连夜赶工,手被扎破好几次,很疼呢。”
语气委屈,那双杏眼直勾勾盯着他,不容闪躲。
沈复临垂眸自袖中摸出伤药瓶,小心倒了些在掌心,用拇指细细涂抹每一道伤口。
他动作专注,眉目温和下来,但依旧沉默寡言。
攸宁公主趁机靠近一些,嗓音柔软:“沈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若是担忧国事,大可与父皇商量。可若是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