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东原受尽折辱,回宫后郁北渊又跑到金銮殿将他怀过身孕的事公之于众,他最后都跳城楼自尽还是逃不过……
这个他曾经掏心掏肺的男人,是真的要把他逼死才甘心吗……
白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像条游魂似的回到东厢房,在床榻边枯坐了许久。
他想了很多,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想。等他猛然惊醒的时候,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
李瑄是在这日晚间过来的,戚怜君许是因为生病没有跟随。不知是不是白袖的错觉,七哥哥怎么看都像是苍老很多。
“九儿最近身体如何?”
两个人隔案对坐,灯影里李瑄神色疲惫,却仍是强撑精神与白袖说话,“为兄见你走路时步履轻快许多。”
白袖微微颔首道:“薛桥照料得好,哥哥送的药膳也好,九儿自然好得快。”
说罢他黯了黯眸子,反问道:“嫂嫂的病好些没有?”
李瑄顿时愣住,夫人生病的事他连薛桥都没有提起过,九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见七哥哥脸上泛起疑惑的神色,白袖就自觉解释道:“今日午时,我与哥哥府里送饭食的老伯攀谈过几句。”
李瑄闻言只点了点头,也没有具体说戚怜君的病究竟怎样。
灯烛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两个人都是捏着茶盏垂眸不语,陷入诡异的沉默。
“九儿……”
良久后,李瑄终于动了动唇,好不容易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额角浸出层层的虚汗,为难得嘴唇都快咬破出血。
所有的纠结和痛苦白袖感同身受。一边是答应帮他离开京都的弟弟,一边是无数百姓的性命。对宅心仁厚的七哥哥而言,太残忍了。
只见李瑄紧攥拳头,憋得两眼猩红肿胀,他颤抖着嘴唇,将话死死地咬在齿间:“九儿,京都的官道口被郁”
“郁王的官道口被郁王截堵,只有我出面才能解此困境。”
说到这里,白袖停下来暗自稳了稳声音,他藏在袖里的手掐得生疼,却尽量逼自己的神色显得平淡。
这话必须由他来说,他不想七哥哥自责。不想再有无辜百姓因为他受连累,更不想他下半辈子带着无尽的愧疚和那么多人命苟活。
郁北渊用尽狠辣手段,目的不就是要逼他现身吗,他如实照做就是了。
白袖苍白的唇浮起抹淡淡的笑:“麻烦哥哥给郁王拟信吧。”
“九儿……”
听白袖这样说,李瑄再也忍不住,抱着脑袋呜咽着痛哭出声:“是哥哥没用……”
白袖紧抿着唇一个劲儿地摇头,哥哥的痛哭轻易就勾得他眼泪决堤。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片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的无以为家,随便来点溪水就能把他冲走,随便谁都能掌控他的命运。
秋风初起的时候,他就到及冠年岁了,可是浑浑噩噩将近二十年,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从来没有为自己真正活过。
没有筑起遮风挡雨的瓦檐和墙壁。没有遇到问他冷暖知他衷肠的人,也没有真切感受过人间喜乐。
如今刚看见点前方的曙光,却被逼着重新纵身跳进深渊。
阿袖,你看看我
绿树成荫的京都官道上,四抬的华贵轿舆缓缓往城关方向走。
轿舆罩着仙鹤祥云纹样的幔帐,偶尔有微风袭来吹起纱帘,很容易就能看见坐在里面的人。
那人侧头靠着轿壁,面色笼着虚弱病容。即使是炎热的夏日也穿着厚衣裳,看起来像是久病未愈。
虽然他整个人病恹恹的,模样却漂亮得教人不敢忽视。尤其是那副冷淡疏离的眉眼,有股近乎妖冶的精致。